心魔浮生坐在祂的身后,手指轻轻触摸着那雪色的脖颈,姿态距离,若即若离。
像是想要从背后揽着祂,下巴搁在祂肩上的姿势。
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克制住了。
心魔浮生:“你想跟我玩什么游戏?”
冶昙:“蒙着我的眼睛,锁住我,我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看不见,摧毁这个世界的游戏。”
心魔浮生:“不可能,一千年了,没有人能成功。你看到了,子桑君晏也不行。”
冶昙没有任何反应。
他们骑着马,穿过漫山的人。
因为看着马上的人,有人忘了退开,临近了才摔倒。
心魔浮生戴着面具,看着和他生着一张脸的奴隶,毫不留情甩出鞭子,抽在对方的身上。
蒙着眼睛的冶昙微微侧首,面朝着倒地一声不吭的少年浮生。
少年浮生抬头,看着对方手上和自己脖子上的颈圈一样的镣铐。
那个人端坐在马上,半点也不像囚徒。
冶昙:“你不让我和他们一样工作吗?”
心魔浮生沉默,将祂从马上推下去。
大家受惊躲开。
落在地上的人兜帽散落,祂撑着地面站起来,因为双手被镣铐拷在一起,站起来的动作有些艰难,但黑布蒙住眼睛的脸上一片平静,没什么情绪。
方才被鞭打的少年浮生爬起来,下意识扶了祂一把。
心魔浮生在马上居高临下望着他们。
所有人都很紧张。
他们的工作有两类,一类是种植采摘灵田里的草药,这些草药都是炼器中要添加的。
另一类是采矿,从矿洞里运出来的原石,他们需要砸碎,筛选,然后冶炼。
冶炼很简单,中间要耗费的工作最琐碎,需要最多的人力。
所有人都很惊讶,没想到冶昙会跟他们做一样的工作。
他们以为擎物阁老祖很喜欢那个新人。
心魔浮生没有走,就坐在马上看着他们干活。
从天亮到天黑。
冶昙也和他们一样,祂果然什么也没有说,什么多余的事也没有做。
但所有人都一边做活一边偷偷看祂。
从某一刻开始,那些面目模糊的浮生们都变得不一样了,连那一张张相同的脸都好像不一样了。
天黑了,心魔浮生生了一团火,他就坐在篝火旁喝酒。
他现在已经是大乘期大圆满,那些“浮生”们,从炼气期到元婴期,他一根手指就能碾死一片,不需要任何在意。
心魔浮生伸手,看也不看,用灵力远远地将和那些“浮生”们一起运着矿石的冶昙拉到身边,给祂塞一盏酒。
心魔浮生:“陪我喝酒。”
冶昙平静地说:“我不喜欢喝酒。”
一整天了,那张清圣的面容还是和最初一样平静,没有一滴汗,也没有一丝凌乱狼狈。
心魔浮生看祂一眼,散漫挑眉:“你做这些一点用都没有,你想让他们做什么?反抗吗?杀了我吗?”
冶昙:“嗯,他们会杀了你。”
心魔浮生喝酒的动作一顿,抬眉望向祂,没有想到,祂居然真的想这么做。
“没有人能杀我。”
这个世界上,只有子桑君晏一个人,即便只是区区元婴修为,也可以斩杀他。
但也没有用,子桑君晏只能斩杀一个时间界限里的他,无法杀死所有时间里的他。
子桑君晏也只是他世界里的一个元素,不是真正的子桑君晏。
没有人能杀死他。
冶昙说:“这是浮生的心魔相,只要是浮生,自然就能杀你。”
心魔浮生笑了一声:“你知道我是怎么成为擎物阁老祖的,我是杀不死的,他们杀了我,就成了我。他们之所以不是我,因为他们不会反抗。”
冶昙仍旧安静,祂本来情绪幅度就很小,那张冰雪色的面容清圣淡极,蒙上眼睛以后,就越发读不出任何情绪。
心魔浮生有些心烦意乱,他靠过去,下意识就像扯掉祂眼前的黑布。
他想看看那双翡色的眼睛,只有看到那双翡冷色的湖泊里安静的温柔,他才能恢复冷静。
但,冶昙别开了脸。
冶昙平静得近乎气定神闲:“我现在不想看,也不想被他看见。”
“谁?”
冶昙:“子桑君晏。”
心魔浮生:“他不在这里,他若是来了,也只是我的世界的投影,不是真正的子桑君晏。”
冶昙:“我知道,但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祂一直很想见子桑君晏,任何时候的子桑君晏,任何状态下的子桑君晏,都想看见。
但见到以后,就想起八百年后,不完整的子桑君晏。
可那个子桑君晏,祂现在见不到,若是见到了,祂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祂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办,才来见过去的子桑君晏的。
冶昙平静地说:“有些复杂,你不必理解,非要说的话,就是我蒙着眼睛的理由。”
心魔浮生:“不知道为什么,你蒙上眼睛,我就觉得你像变了一个人。”
冶昙:“嗯,你说得没错。”
祂所见的子桑君晏并不完整,但,在子桑君晏面前的冶昙,也从不是完整的冶昙。
“我想知道他的全部,想见完整的他。但是,我对所有的子桑君晏隐藏起了全部的冶昙。蒙上眼睛的我,会做的事情,让我跟你一样在想,天道传人子桑君晏若是遇到这样的我,或许也会对我举起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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