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桑君晏没有回头,他一向没有任何感情,眼中也没有任何人,淡淡地说:“只有弱者才会一直等。”
雩雳:“……我不是……”
他只是怕,要是青冥来的时候,他刚刚错过了,也许青冥下一刻就后悔,知道自己错了呢。
子桑君晏没有停下,平静地说:“对战的时候,讲究一动不如一静,因为动就有败的可能。但,只有弱者才会害怕败。败,对于弱者而言是彻底的失去。”
雩雳:“……”
“你一直等在那里,因为你怕失去。但当你怕的时候,你其实知道,是因为你已经失去了。”
雩雳缓缓瞪大黑色空洞的眼睛。
“你懂什么,你懂什么,你懂什么?”
眼泪顺着眼角滚落,他面无表情。
“你有感情吗?你有愿意为对方而死,也愿意为你去死的人吗?有人爱你你爱过人吗?你凭什么说我失去了?”
子桑君晏的脚步像是慢了一拍。
然后,他继续走了,无喜无悲:“抱歉。”
因为,他确实没有那样的人,他的结论确实有可能是错的。
……
隔着雩雳的原因果线,冶昙望着那个祂从未遇见过的子桑君晏。
消失在长廊的最后一刻,子桑君晏微微一顿,侧首向远处望了一眼。
就好像,那一瞬他感觉到有人在看着他。
一种让他在意的眼神。
那双墨色沉静的眼眸平静略过冶昙的眼前,有一种无喜无悲无情无心的神性。
但冶昙觉得,那个子桑君晏,是这世界上最温柔的人。
让祂的心缓缓融化。
像当初祂还是一朵花苞的时候,被对方握在手中,小心翼翼放在心口,被心头血浸没。
也像被人攥在掌心的新雪,捏碎了。
第51章 迷宫很黑,藏着怪物
冶昙的手指许久才离开了雩雳的眉心。
翡冷色的眼眸从虚无里慢慢凝神,就像是漫漫水泽生出灵识。
雩雳静静地望着,他不知道冶昙在看什么,又看到了什么。
只是觉得,那双翡色的眼眸生出灵识的过程,有一瞬让人心揉碎的清澈脆弱,仿佛雨水坠落湖面的涟漪,但很快就像错觉一样恢复了静谧。
雩雳:“你看到想看的东西了吗?”
他希望冶昙看见的是他的记忆,他关于暄叶的记忆,这样,冶昙就能知道这个人的诡异可怕,远远避开危险。
冶昙的脸上什么情绪都没有,眉间的清圣,在祂望着人的时候会变淡,但尽管如此,在祂的脸上好像也抓不住一丝清晰明确的情绪。
雩雳:“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祂望了雩雳一眼:“有,但你可能答不了我。”
雩雳望着他:“如果我知道的,我不会隐瞒。”
冶昙的神情很难理解,一片空无平静,好像明白了好像更加不明白。
“真玉王朝的太子,冶昙,你说你当他是朋友,因为他对你很好,陪你练剑、指点你的瓶颈、为你护法,但,同样的事情,另一个人也做过,他为什么没有得到这样的喜欢?”
雩雳大大的眼眸半阖寂静:“没有另一个人,只有冶昙。”
冶昙轻轻地看了他一眼:“有过的。”
有过的,那个人叫子桑君晏。
只不过,因为因果线改变了,所有人都不记得了。
但冶昙记得。
祂以真玉王朝的太子身份,从这世间众生那里得到善意回馈,那么,真正的太子子桑君晏,就该也得到相同的。
他们得到的应该是一样的。
因为,祂是为了子桑君晏才做的一切。
因为祂在改变的因果线里做过的一切,都是原本的子桑君晏做过的。
同样的事情,祂得到了好意,但,那个原本的子桑君晏没有。
八百年前,被修真界围剿,兵解坠落地狱道的子桑君晏,众叛亲离,孑然一身。
没有记挂他维护他的好友,也没有护卫他的同门,他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个,因为想要讨好另一个天道传人,背刺他的傻子。
八百年后的子桑君晏,依旧什么也没有。
八百年后的冶昙,又凭什么得到喜欢?
祂越过雩雳往山下走去。
雩雳站在原地望着他:“小心……暄叶。”
冶昙的脚步顿了顿,回眸平和地看向他,声音又轻又缓:“我跟暄叶,或许是一样的。”
雩雳不懂:“……”
冶昙的眸光低靡澄静,轻轻地说:“你怕他,因为世人无法不喜欢他,世人喜欢他,因为他得到了天道传承;我也得到了传承,真玉太子的传承,如果有人喜欢我,也是因为真玉太子。你喜欢的应该是那个真正的,为了天下苍生,自愿死在幽冥苦海的真玉王朝的圣太子,你若是喜欢我,就应该像怕暄叶那样怕我。”
雩雳又黑又大的眼眸半敛,死寂不动。
但那个人,又哪里该叫人怕呢?
像被污染诅咒了一样的红色,靡艳秾丽,本该是令人感到畏惧的。
红衣雪发,会让人想起幽冥永夜里走来的鬼,妖魔界蛊惑人心的魅,混沌生死之境的非天。
但,那个人是清圣的。
好像所有的恶业、苦痛,流经触碰到那翡冷色的湖泊时,便被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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