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不再说话。
四十个弟子已然跃上演武台。
他们每个人所学都不同,此刻有以阵修为中心,组成了数个攻守兼备的战形,稍作沟通。
黑衣的青年长刀出鞘无光,转瞬跃进人群。
雩雳冷声:“扩大演武台。”
他一点也没有给黑衣青年行方便的意思。
否则长刀对上一群人,地势逼仄,反而是人多的施展不开要吃亏。
他话音一落,封不渝神识外放,生生用修为将广场上的演武场拼在了一起。
像是一座层层绽放的牡丹花。
“掉下演武台者为输,自动认输者为输,亡者为输。”
开场不过几息,已然有数个人飞了出去。
黑衣青年的身法并不鬼魅,甚至叫人看的清清。
他身形瘦削挺拔,那长刀细长,威压并不很重,但刀锋所向,和那双淡漠漆黑的眼眸对视上的人还未战斗便从心底生出不可胜的念头。
为什么会这样?
按理来说的确不该如此,大家的差距客观存在不假,但这四十个人几乎也都是进入过内门的,这场历时三个月的比斗中几乎与每一个人弟子都交过手。
包括已经进入前十的优胜者。
差距是存在,输是输了,但都是经过一番苦战的,谁都赢得不轻松,谁也都尽了全力。
从没有一个对手是这样的,让人无法施。
对方的招数明明白白,虽凌厉但极稳,自己却似乎比对手还信任对方的能力,一眼便打从心底产生赢不了躲不过的结论。
就好像同样一刀,他们练习了一百次,这个人就练习了十万次。
他们一刀携雷电之力,对方这一刀却是斩向九重天雷的。
尽管如此,也没有人放弃,仍旧拼尽全力寻找致胜之法。
“好。”青冥赞了一声,他素来沉稳,少有情绪外露,“这刀法若是一对一还显不出威力,此人潜力极大,这些人怕是还远未逼出极限。可惜了。”
若是早知道,不该让他闭关,应该和柳眠眠一样去妖兽森林或是妖魔战场。
雩雳虽然没有说话,一双眼睛也目不转睛。
就在这时,毫无预兆,惊雷炸响。
这雷声比大乘期修士渡劫还要可怕。
一瞬间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只有演武台上的比斗还在继续。
所有人第一时间都以为是哪位大能渡劫。
但那轰鸣之声咆哮震怒,犹如天塌了一般可怕。
青冥和雩雳望着天空,他们人虽在此,方才一瞬间却已经分出一缕神识远遁查看。
很快神魂归位。
青冥神情淡淡。
雩雳看了眼演武台,又看了眼青冥,对封不渝说:“你坐镇,本座亲自去一趟。”
众人本不明所以十分恐慌,甚至以为是魔界攻打郁罗萧台了。
但看青冥长老神情一如既往沉着,便知事情或许没有那么严重。
事情的确不严重,不过是天阶塌了。
而且,还是雩雳掌管的天城的天阶塌了。
天阶是四千年来湮灭的修士飞升的执念搭成,传闻中天阶搭成之日通天大阵开启,可以打破天阶飞升之门。
自真玉王朝崩塌,十八座天阶隐匿。
现今找到的天阶有一个作用,便是可以利用天地灵气和元神令修士捏骨重生。
无论是玩弄生死,还是单纯怕死,青冥都看不上。
怕死修什么仙?
他对封不渝淡淡地说:“近日你还是爱惜些自己的命为好。”
这会儿演舞台上胜负差不多也见分晓。
他站起来:“你坐镇,若是还有人来,便依照雩雳的规矩。”
话虽如此,料想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说完青冥便要走。
不知道天阶因何而坍,雩雳是个疯的,他不放心,还是得亲自走一趟。
就在这时,一阵极轻的铃声响起。
那铃声仿佛很远,却又像是在耳边。
铃声响起的瞬间,起风了。
微风远远而来,空气的波动肉眼可见,带来草叶和些微的花瓣。
仿佛四季神明到来的讯息,花被催发。
他们忽然想不起来,现在是哪个季节。
脚步声很轻,踩在青石板路上,落在白玉阶梯。
明明很远,但因为周遭忽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听到了。
青冥望去。
演武场在内门最大的广场,广场正北是正堂,只有大事才会开启。
正南是通往山下外门的山道,错落种着许多花。
此刻满树的花盛放,粉色白色红色,像是瞬间被催发的生机,用尽全力开到极致。
在石阶和繁花之间,先看见的是一柄罗伞。
红色的伞,绘白色的花树。
伞沿左侧坠着一串风铃花,那清凌的声音和风,便似乎是因为那串风铃而起。
撑着伞的人拾阶而上,他好像走得不紧不慢,却已经走来了广场。
被风浮空的空气,仿佛世界笼在透明的海水里。
那个人穿着红色的衣服,层层庄重的红,在起风堆雪的春景里,盛极欲颓的靡丽,却是冷的,像开在天将破晓,被血染红的昙花。
非人,非妖,非魔,非鬼,非天。
风吹铃铛,天地灵气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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