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祂被子桑君晏的心头血浇醒的时候,也不会第一时间就怀疑天道死了。
【哎?你又知道?你又不是神灵。】
祂一笑,天书就懵懵的,何况,祂的话还那么惊悚,竟然说天道一万年前就不正常了。
冶昙垂敛了眼眸:这个世界上,并非只有神灵才了解天道,还有一种存在也了解。
【什么?鬼?】不都是鬼神鬼神这样并列叫的吗?
冶昙:是,敌人。
天书呆住了:【……呃!】
天道都有传人了,有一个敌人当然也没什么意外,但,为什么天道的敌人是一朵花?还是一朵咸鱼到一万年不开花的优昙婆罗?
冶昙:虽然睡太久很多事记不太清了,但我跟那个,的确是正面打过交道,货真价实的敌人。
【我明白了!】天书恍然大悟,【怪不得你会长在地狱道那种地方,你应该不是自己不想开花的,是没办法开花吧?因为天道把你封印在那里了,任何人都到不了的地方,还有专门吞噬灵气的地狱岩浆,相当于坐牢!】
冶昙微微一僵,蹙了眉:……谁说的,我不能自己不想开吗?我都想要收集道意笔墨不开花了。
天书完全没听:【所以你才总天谴天谴的说!可能就是因为天道想让你开花,你不愿意,天道干脆把你关在那里,于是你才说天道不正常。】
冶昙眼眸半敛,一脸生无可恋,毫无兴致。
天书吃惊狐疑:【难道我猜对了?】
冶昙低靡恹恹:差不多吧,那家伙就是个疯子。我不可能因为疯子的激将法就开花的。
天书忽然激动起来:【天道,长什么样子的?是个人吗?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冶昙眉睫微抬,闹情绪一样无辜地看了它一眼:想知道?
【嗯嗯,想啊!】谁不想知道顶头上司大老板的八卦,还是第一手的,修真界最大的谜团。
冶昙把它抱在怀里,温柔地捏捏它的爪爪,俯身缓缓靠近,像是差一点那双淡色的唇就要落在小熊猫的鼻尖一样,微微停住,唇瓣微微开合。
冶昙:……说完了。
【可我什么也没听到啊!】
冶昙翡色的眼眸一片澄澈无辜:天书上的空白,也不是真的空白。
【口口口口?】天书傻眼。
冶昙矜持温柔颌首:我说了,但天道不给你听。
【……】天书睁着水汪汪的小黑眼睛,完全不知道这个家伙是说真的,还是故意的。
冶昙的额头抵着它的额头,轻轻蹭了蹭,祂的声音又轻又暖:分享了天道的黑历史,从今天开始,我们是一个阵营的了。你来做我的帮凶吧。
真是的,它还以为,早就是了呢。
【阵营……做,做什么的?】
冶昙:做很多,收集道意笔墨,找出郁罗萧台主人。
小熊猫也蹭蹭祂:【能不能带上主人?】
冶昙闭上眼睛:已经来不及了,你的主人,是要为天地殉道的人。是那个,精心挑选的,殉道者。但,我们可以为他找一个,他想要的理由,一个因果。
……
冶昙并没有把自己关于郁罗萧台主人和天道的猜测告诉子桑君晏。
天书问为什么?
它认为,如果子桑君晏相信,这一切有可能是郁罗萧台主人的阴谋,连天道也被利用了,子桑君晏或许会放弃兵解。
冶昙说:“因为,一切都只是猜测。我能猜到的,子桑君晏也能。如果郁罗萧台主人是一个强大可怕,足以控制天道道意的人,那恰恰证明,天地灵气的枯竭已经极为严重。如果郁罗萧台主人并没有那么强大,只是一个妄想利用天命之书收集灵气飞升的修士。那他的所言所行就是被天道认可的。也说明,天地灵气枯竭是事实。”
既然是事实,已经有那么多人为了天地灵气献祭,身死道消,神魂不存,作为一直执行这项命令的子桑君晏,即便让他来做这件事是郁罗萧台主人的嫁祸,或利用,以他的品行,绝不会逃脱这项责任和结果。
子桑君晏所在意的,从来不是生死,他只是,很奇怪的,固执的,想要一个理由。
“他会死的,因为……”
冶昙轻轻闭上眼睛,山泉潺潺流淌,清风虫鸣,繁星云月,夏夜温柔,即便是九幽之下,也是一隅从未见过的美好的俗世幻梦,让人想小睡一会儿。
子桑君晏一直静静地看着远处的夜空,静谧的云和星辰,俊美尊贵的面容,寡欲淡漠,波澜不起,无喜无悲,像一尊玉雕的神像。
他没有动,只身上的衣服无声无息,盖在了旁边那人的身上。
……因为,那个全修真界都畏惧,认为冷漠嗜杀,没有心也没有灵魂的人,的确有着一颗世间最温柔纯粹的心。
第一眼看见子桑君晏的时候,祂就从那双永夜一样的眼睛里同时看到了,温柔和死亡。
明明满目皆是来杀他的人,为何在心脏被捅穿的时候,那双望着世界的眼眸是那样沉静,像神灵望见无知无觉众生皆苦。
冶昙的身体轻轻一侧,雪白的头发月霜一样枕靠垂落在子桑君晏的肩上。
像明月落进永夜。
祂只喜欢纯白无暇的白色,但那寒潭夜色无边温柔孤洁,祂想伸手掬一捧,看看潭底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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