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这条路有多难,老太爷年轻时候已经尝过其中滋味了。
他知道崔洛不容易, 故此,这一次放榜当日并没有派人去衙门里盯着。
直至送喜报的差隶上门讨要喜钱, 崔老太爷才从书房里出来。
“考过了?”崔老太爷有些不敢置信, 他自己彼时是隔了一年才勉强过了府试。
差隶着一身簇新的玄纹直裰, 笑的毕恭毕敬。要知道中了府试之后,再往下就是院试,只要考中了秀才, 就算是进入了士大夫的阶层,身份地位又会不一样了。万一将来发迹, 搞不好还会成为他的顶头上峰。
而且,这一日赏钱肯定少不了的。一般的皂隶是得不到送喜报的这份差事的。
“崔老太爷,恭喜啊恭喜!贵府少爷喜中第一名, 是府案首呢!”差隶见着崔老太爷,拱手道。
崔家是什么家底,他来之前就已经打探清楚了。崔家少爷中了榜,崔家出手能不阔绰么?!
府试第一名称府案首, 崔洛短短几个月之内,得了两次第一,这无疑超出了崔老太爷原本的估量。他对崔洛最大的期望,就是弱冠之前能入府学,这样下去怕是会成为舞勺秀才,名扬北直隶啊!
崔老太爷接过喜报,来来回回看了几遍,那双手还不住的发颤,他笑眯了眼,这才想起来打赏差隶。一般的铜串肯定不足以表达崔老太爷的狂喜,直接让管事从帐房里取了金花银过来:“多谢差爷,府上备了薄酒,差爷不嫌弃就留下吃顿便饭。”
差隶也想留下来了,府案首与一般的士子考过了府试可不一样,将来极有可能就是人上人,而且崔家是富商,油水肯定少不了。
差隶掂了掂手里的金花银,心道崔家在大兴果真算是家底殷实啊。
金花银与普通的白银有所不同,足色且印有金花的上好银两才能称的上。
金花银的来历是正统年间,副都御使周铨的奏言改变了缴纳实物税之后才产生的。一开始并不常见,到了后来才从江南扩展到了北方。
不过,差隶今日要走的不止这一家,要是误了送喜报的时辰,上头怪罪下来,他今后可就没这么好的差事了,婉拒道:“崔老太爷客气了,待改日,我再登门造访。”
这个造访肯定不是简单的来一趟,崔老太爷明了,笑了笑,让管家送了差隶出府。
毫无意外,崔老太爷命管家去集市购置了大量的炮竹烟花,又是对着吴家的大门点了大半日的炮竹。一时间石墩胡同里尽是硫磺的气味,烟雾熏天。
吴家大公子的确是中了举了,但他县试与府试当年并非是第一名。从这一点看,崔老太爷以为自家的孙子更胜了一筹。被压了十几年的怨气总算得以一时的缓解。
要说起吴家与崔家的恩怨,除了吴家人对崔家的冷嘲热讽之外,根源还在于‘粮长’的选拔之上。
在大明,为了保障税收,太/祖/皇帝设立‘田土多者’充任粮长,负责田赋的催征,经收与解运等事宜。粮长一般都是里长中的殷实大户,且为世职。不像里长,是十年轮换一次。
当年吴家也竞选粮长一职,却是被崔老太爷给顶下来了。崔老太爷彼时占了秀才的身份,加之家中本就富庶,才使实至名归。
吴家一直耿耿于怀,借着崔范离家出走的丑事,打压了崔老太爷十几载,如今也尝到被人乘风追上的滋味了。
崔洛在院子里练剑,她前两世就找了师傅学过剑术,但可能水土不服,对这个世界的很多技能掌控不好。无论如何,也没法像萧翼与顾长青那般,她充其量就是拿着长剑挥两下,练练臂力。
这一次遇险一事给了她一次警告,在这个时候,光有脑子没有体力是不行的。
五郎兴冲冲的走进院子,道:“少爷,隔壁吴家老爷子又病倒了,小的去打听了消息,说是炮竹给炸坏了耳朵。”
崔洛收了剑,胳膊酸胀不已,有些事急不得,她得一步一步的来。
“无妨,吴家老爷身子健朗,祖父要是想放炮竹,让他接着放就是了。”崔洛很赞成崔老太爷‘欺压’吴家的方式。
据她所知,吴家二奶奶又打起了柳姨娘和崔倩的主意,不知道又想耍什么花样。这些后宅妇人,整日闲着无事做,鬼心思却是不少。
五郎乐呵呵的笑了几声,站在原地没有离开,只是盯着崔洛看,好像下一刻她就会消失了一般,样子实在是傻。
崔洛:“.......没有旁的事,你就下去吧,我这里不必伺候。”
五郎挠了挠头,脸色突然正经了起来,“少爷.....上次都是小的不好,幸好少爷您没事,不然......不然,小的一辈子也没法安生!”
崔洛就知道他想说什么,那次的意外是偶然事件,她也没想到会让长信侯给救了,还促使了洛十年与长信侯的见面!
防来防去,总是这样的结果。
她还能说什么!
“与你无关,不用介怀。对了,你确定长姐给吴家大公子送了帕子?”崔洛确认的问道。这才是她所关心的。
吴家的大公子是二房所出,也是吴家二奶奶所生的。相貌还算说得过去,关键是有个举人的功名傍身,如今还在国子监,就等着鲤鱼跳龙门了。不过,考了几次春闱也没能跳到进士的阶层。
但举人已经很了不起了,换做几年前还可以外派做官,只是近些年朝廷重文,想要高升,还得继续往上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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