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珠说:“但也不用太担心, 我觉得姜翼该能搞定。按我这么多年看人的眼,姜翼看着不着调, 其实是个有大本事的,至少比他那妈靠谱的多。”
又骂苗香雪, “平时在家防我跟防贼, 出了门还不是要我给她盯着儿子。她与其这么到处奔忙,不如安分点过日子以后享儿子福。可这女人不听我话, 脑子有病,不折腾不开心。最近好像又被人骗,硬要姜翼去A市验什么血,儿子不理,她就不回,两人为这事僵了快一个月。”
听她意思,姜妈妈每回离开似也不是完全对家里不闻不问,还在弄堂找了眼线给她报平安。只不过思维已有定式,母子俩脾性太像,水火不容,注定无法和平共处。
阿珠也不知怎么知道祝微星和姜翼交好,半点没藏姜家事,一路叨叨着全给说了,像要寻个和事佬。直到又见个熟人从出租上下来,才住了嘴。
是梁永富。
羚甲里人出行多样,公交步行,电瓶自助,就是没见过坐出租的。
看他西装革履一身精英气,祝微星听见阿珠意味深长的“啧啧”了几声,低喃:“这也是个本事大的,就是不知梁奶奶能不能享到儿孙福。”说完径直进了六号楼。
祝微星对上梁永富目光,没迈步,礼貌地等人走到近前,同他点头招呼。
梁永富带着惯常的温柔笑容:“新年好。”
祝微星说:“新年好,新年还要加班?”
梁永富看了眼挎着的公事包:“小事,我劳碌命,去办了才放心。”
祝微星点头:“还没恭喜你转正。”
梁永富知道他听见那日自己和妹妹的对话,大方点头:“运气好,短期得以调岗留任。”
见祝微星看着自己,梁永富坦诚:“说起来其实要感谢你,上回你住院,连带FO巨象百货开业的公关事件,我都有参与,大概领导觉得结果不错,才给了些青睐。”
祝微星:“那是你工作周到,算不得我功劳。”
梁永富却摇头,又似想起什么:“我还是觉得托了你的福,说起来我们之间是不是还欠了顿饭,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你不用请我,我请你。”
上回梁永富帮着送祝微星去医院,还给他善后,祝微星是欠他一份感谢。谁请谁另言,这顿饭,祝微星应了。
年节期间,没太多餐馆给他俩选,难得渔舟街的炒菜馆还在营业,两人到里面寻了处位子。
才坐下,梁永富便开始滔滔不绝,点菜点肉点鱼点饭,大补特补的年节,他像是几天没吃饭了。
见对面祝微星疑惑,梁永富才后知后觉,讪笑:“我刚领了工资,肚子正饿,贪心了点。”
等菜间隙,祝微星见他四顾打量,脸带感叹。
梁永富说:“你相不相信,我在这里住了二十多年,第一次踏进这家店。”
祝微星不语,只听他言。
梁永富笑:“我没来过,但我能背得出菜单。这里算是渔舟街,最好的炒菜馆。也是我从小到大记忆里,最好的饭店。我小时候放学,每天都往返在这条路上,进不来,但天天看,连菜单都烂熟于心。‘能来这里吃顿饭’,曾经占据了我好几年的人生愿望。今天……也算如愿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内里之繁杂之心酸,不是祝微星这泛泛之交能随便接口的。
很快,他又自我圆场,解了个中沉重:“能完成一个愿望,就能完成第二个,人都是向上走的,对不对?”
祝微星同意:“你前途无量。”
梁永富又笑,这回笑容到了几分眼底,刚要开口,他桌上手机响。一见来电人,他立时肃容,向祝微星示意抱歉,接了电话。
梁永富语音轻缓,嗓音恭敬,先对那边汇报了这几日的工作,又定了后两日的忙碌行程,挂断前,他态度添了丝关切软意,说:“吕特助,缪先生昨晚在酒局上喝了不少,他胃不好,今天的咖啡不宜过浓……是是,我知道您清楚他习惯,好,您的吩咐我记住了,再见。”
扣上手机,祝微星见他表情沉了一秒,立时又柔下眼,对自己道歉:“不好意思,老板秘书的电话。大公司发展好,压力也不小。”
祝微星听出他话里有话,倒未不满,更像遗憾,问:“你不喜欢现在的工作?”
梁永富忙摇头:“老板愿意给机会,我哪敢不喜欢。只是……说来矫情,现在被调去总公司千山固然好,但我当初的确是冲着FO电器去的,就这么离开了,我有些可惜。”
菜上了桌,按祝微星的习惯,食不言寝不语,但今天他兴致不错,边吃边和对方聊:“千山集团不好?”
梁永富:“当然不是,一出生就被燕家放逐,在外长到十八岁才回,不学经商去学音乐,被骂几年不学无术,浑浑噩噩长到二十二,才浪子回头翻然醒悟,两年时间创公司,两年时间收燕氏,两年时间熬废了燕家满门坐上今天这位子。燕瑾凉是厉害,捭阖纵横,商业奇才。这样的人,在他手里的千山怎么会不好。但我觉得这企业太像他,虽强悍威风,难免豪横狂纵,行事总落人话柄。”
祝微星懂了:“你喜欢刚柔并济,绵里藏针的企业文化。”
梁永富:“我只是不喜欢让场面太难看的行事。”
祝微星:“那和FO电器有何关系。”
梁永富问:“你知道‘竹石制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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