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开口让姜翼注意安全,又怕惹他分心,只能紧张咬住下唇,手在窗沿边忐忑抓紧。
姜翼实则比祝微星以为的自在得多,嘴里咬着烟,挂在半空竟还有闲暇换个手夹,抽一口吐个圆滚滚烟圈,被风吹散前,又把烟咬了回去。
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是,他没立马就去救吊腊肠一样的马庆,反而居高临下教训楼下的祝微星。
“探头探脑在看什么?不是让你老实站着?”
祝微星服了他,有意反驳也不会挑这时候跟这无法无天的打嘴仗,只得应声:“我知道,我就看看,你把他弄下去,自己也快点下来。”
他语含安抚言辞诱哄,可姜翼能随便听人话就不是他了,犯倔依然:“你不看我你在看什么?还打那破灯晃我眼?”
祝微星连忙将手机收起,看样子不对这人道明他不罢休,只能问:“窗帘挂着马庆腿的这间屋子是干什么的?”
姜翼皱眉,勉强转头配合着瞅了那地方两眼,说:“太黑。”
祝微星:“……”
只能把手机又掏出来给他照明。
光打了个寂寞,隐约只能窥见点屋内轮廓。姜翼眯眼研究半晌,给出不确定答案。
“像个剧院?画室?还是储藏室?装逼的破玩意儿摆了挺多,啧,大部分都盖了红布呢,还有一层一层的破帘子,里面又大,看不太清。”
红布?
装饰品?
马庆……孟济……红光小城……
一条条混乱琐碎的信息钻入祝微星脑海,连带这些时日来的种种发现,迅速被他盘算串联,分析提取,恍惚间,祝微星似摸到了一角真相!
猛地仰头,祝微星对那还沉浸在自我意识中的马庆问:“你在偷东西?你或者孟济,你们盗窃红光小城里遗留的东西?!”
不知言辞间哪个字戳中了马庆的敏感点,他倏地自混沌中清醒,呆滞两秒,停了笑声,双目欲裂,奋力挣动嘶吼起来。
“我……我没有……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小偷,我没有偷鬼的东西,我没有偷——我是被逼的,我们都是被逼的……”
他挥舞起双手,不再顾及拥着的装饰摆件,任凭那些华美艺术品流星般在空中划出璀璨短暂的光束,陨落在地,四分五裂!
“————啊!!!”马庆目睹这些继续高喊,疯了一样。尖啸徘徊在死寂小城,几近鬼泣。
他这番作为不仅撕扯着本就不牢靠的窗帘,让自己下坠,也连带危及到离他不远悬着的姜翼。好几次,那风扇一样旋转的手脚都差点割到这位围观群众。
还剩最后一口烟没抽的围观群众顿时兴致大减,视线从不受控的马庆转到碎了满地的艺术品上,姜翼面显不耐怒意,弹掉烟尾,又往下爬了几分,避开身前人不堪一击的反抗,一把钳住对方脖子。
倒吊人前一刻还像只要被杀的鸡,这一刻被掐得瞬间哑火,喉口甚至发出窒息地科科声。
姜翼的不快说来就来,一把烈火可燎原,有刹那祝微星真以为他会人没救成,倒先一步把对方掐死了。
连忙开口阻止:“姜翼……不可以,我有话问他。”
姜翼垂眼俯视楼下人,眼神闪过浅红躁虐,泛过几层波澜才归于平静。
眼看他准备用提死鸡的姿势臂力惊人的把不知被吓到还是缺氧,浑身无力老实下来的马庆提到顶楼,一手都攀至边沿处了,忽然下层的祝微星面色大变,惊愕地望向天台。
沉声提醒:“姜翼……小心!”
姜翼似有所觉,缓缓抬头。便见塔楼顶层又探出了一道黑影,背月的身形枯瘦如骨,五官朦胧在杂乱的发间,只一双凹陷的眼睛瞪如铜铃,那么大,却毫无神采,瞎了一般。
不用多猜,祝微星都知道来者何人,
“孔强……”祝微星呢喃这个名字。
出现的的确是孔强,他一身褴褛,像衣不蔽体的流浪汉,裸露在外的四肢如柴,堕落得不像活人。
他的目光先在看祝微星,深沉阴鸷,后对上姜翼,瑟缩一霎,又冷冷瞟回,透着股破罐子破摔的无所畏惧。
他说:“你们想我来,我来了。”
那嗓音干涩沙哑,和给祝微星打电话的人一般模样,不过相比于祝微星和姜翼,反应最大的竟是被提着的马庆。他像没死透的活鱼,察觉有人提刀靠近,哪怕没气力,鼓着腮也要礼貌性的蹦跶。
祝微星听见他虚弱含混地说:“我去拿……我会去拿的……你们放我走……”满含乞求悲戚,十分可怜。
孔强却享受在这求饶里,缓缓蹲下身。
若在平地,姜翼怕是一只手就能把眼前人撂倒,可眼下地形限制,他整个人贴于墙面,一手吊着只累赘,一手承担两人重力,别说对抗,孔强只要轻轻一推,他连自保都难。
空挂着的姜翼静静瞧着头上人从怀里掏出一把三四寸长的小水果刀,一点点贴近自己攀扶在墙沿的五指上,面无表情。
楼下祝微星却没了以往淡定,脸色愈白,心念急转。
“孔强,”他忽然开口,“来都来了,总得把话说清楚再动手不迟。”
孔强将刀刃对着姜翼食指,一划,撕开了一道深深的血口,看着汩汩流出的液体,满意地弯了弯眼睛,才去看楼下祝微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