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的“异族”便是那些神祇后人。
“似乎是他们族里出了事……他们族人染上了邪咒。”其中一名士兵这么说。
宋悯欢猜测应当便是公子岚他们中的同一种邪咒,这种邪咒近几年出现,只在神祇后人之中蔓延。
“大人,你可听闻了此事?”
宋悯欢点点头,开口道:“兴许是邪祟的新把戏,要嫁祸到我们身上也说不定。”
“什么都嫁祸到我们身上,邪祟卑鄙无耻,”士兵语气中带着不愉,“不过确实是他们会做的事。”
“这次邪祟真是下了狠手,”士兵幸灾乐祸道,“据说那邪咒在他们族里蔓延,人族与邪祟都没事,只传染给神祇后人。”
两名士兵说话并不忌讳他,其中一名道:“要过来的是离北。他们一族中了邪咒也是活该……当初他们不是要把人族驱出三界之内?据说他们的女王危在旦夕,接近陨落。”
“陨落了才好,说是神祇后人,带来的从来不是祥瑞恩赐……只会带来战乱纷伐与苦难,他们从来都不是来拯救我们的,倒不如消失于世间。”
这一句话不过是士兵随口一说,宋悯欢在旁边听得微怔,思绪有一瞬间的恍然。
“没有他们说不定就不会有邪祟,人族在他们之间生存的如此艰难……有邪祟,他们也从来不愿意出手相助,还惦记着我们的上古神物,我们的性命对他们如同草芥……真正的神,才不会这般对待我们。”
士兵说的是实话,他们不过是红尘一蝼蚁,毕生的愿望很简单,只是想要在这飘摇乱世之中能够安稳,能够过正常太平的日子。
他们不想受战乱所扰、不想每日睁眼闭眼都担心邪祟攻城,不想过朝不保夕、战鼓无歇的日子,更不想每两三年才能与父母妻儿见上一面。
邪祟与神祇后人的寿命都比他们长,他们一旦上了战场,基本上半辈子都会耗在上面,能够幸存下来的少之又少。
“我上战场的时候,我家囡囡才出生没多久,当时她娘刚生完她。我在家中待了没两日,便随着行军走了,走的时候囡囡还没睁开眼睛。”
“前年回去的时候,囡囡已经七岁了,会喊她娘、会喊她阿婆阿爷,就是不会喊阿爹……见到我都认不出来,见了我只知道呆呆的站着,不知道我是谁。”
士兵说着,语气里带了些许无奈与失落,“后来她娘跟她说了我是她爹,她还是不愿意喊我,只是躲在她娘身后偷偷的看我,临走的时候给我塞了一块手帕。”
“不知道跟谁学的,她娘跟我说,她还给隔壁要走的小子塞了糖,我天天都在担心,我不在家里,闺女会不会被别的小子拐了去。”
“大哥,你闺女才七岁,哪里懂得什么,你还好,女儿还给你塞手帕……我前年入的公子岚大人麾下,当时娘子在家刚有身孕,两年没有回去,还不知道娘子生的是男娃女娃。”
士兵说着放轻了语气,眼里带着怜惜,“男娃女娃都好,是我娘子生的,我都会好好的疼。”
他们两个在一边说着,城墙之上冷风吹过来,月光照着盔甲寒铁,铜盆中的火光在夜间添了两分柔和的光。
宋悯欢看着两名士兵的神情,不由得眸光温柔了些许。他们想必都很想家,这里是月隐,却是月隐的边境,离城中有千里之远。
他们说的没错,神祇在人族的认知里,是能够庇护他们、守护他们,悲悯人族、对人族有良善之行的存在。当神祇有了私念,不再庇护他们、反而伤害他们,这个时候,神祇便不再是神祇了。
神祇抛弃了他们,他们也同样的会抛弃神祇。
“殿下同他们并不一样……殿下会庇护我们,他会赢,会带领我们平定乱世。”
宋悯欢在军营里待那么久,不提别的,对待长乐也是崇敬与赞赏,他的嗓音散进晚风里,带着信心与希望。
“终有一日,邪祟会退至触及不到我们的地方、神祇会陨落,我们能够在这一片土地上自由生存,无人能够随意裁决我们的生死。”
“我们为自由而战……一直走下去,终有一天,尽头不会再是血红的落日,我们一定能够看见朝阳。”
“长乐尚在,人族尚在,无论处境多么艰难,我们……都要继续前行。”
等到他们熬过血与火、疼痛与苦难交织的荒芜长河,会有一方盛世山河为他们盛出。
第162章
这般的话听得两名士兵眼眶红了些许,他们表情沉肃,握紧了手中的长戟,戟刃的寒光与月光融在了一起。
“大人说的没错,我们挥洒出去的每一寸血泪、战死的每一具尸骨,都是日后盛世的砖瓦、城墙。世道的安定……是我们用血肉换来的。”
“安定并不容易,正因如此,我们才应当努力,如今我们生在不好的时代,希望日后我们的族人、我们的后代,希望他们能够生在盛世之中。”
“这般想是没错,”宋悯欢也颇为动容,笑了起来,“任何世道之下,安定都并不容易,必定是有无数人为之付出努力与牺牲。”
有的青史留名,但是大多数、都湮没在漫长黄沙之中,无人记得他们。
宋悯欢还在同两名士兵说着,突然之间,两名士兵安静了下来,轻声咳嗽了一声,他们握着长戟目视前方,变得安静如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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