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鬼族面朝着他的方向,墨莲在桥边绽放,天边的血红像是烈焰锦缎在燃烧,一寸一寸、吞噬着整个幻阵。
他仿佛置身在红莲地狱之中,在此刻,他隔着人群、目光在某处停滞。
——那里有他熟悉的人。
男人眉目俊朗,冠冕垂下显得神情肃然冰冷,那一双长而深邃的眼睫微微抬起来,仿佛隔着人群也在看他。
剑与冠冕的花纹交织,冠冕沉重、像是漆了白骨黄金。男人整个人隐在一众邪祟之中,气质冰冷而不可接近。
这么熟悉的一张脸……可看他的眼神却是那么冷漠,与看那些邪祟并无不同。
在男人周围,是身穿羽霓长裙、抱着琵琶的凤鸢与手里拿着一根树枝、神情淡漠的公子岚。
他掌心之中蔓延出来无尽白光,万千灵力凝聚其上,鬓边的发丝散在身后,耳边的声音全部消失。他意识一片混沌,在闭上眼之前,眼前还是男人那张冷漠的脸。
这是氐城,是邪祟聚集的地方……对方约莫是把他也当成了邪祟。
……
“殿下,通天戟现在在他手里,可要连他一起带走?”
男人开了口,嗓音冷淡,“一同带上。”
“不知道哪来的臭小子,真是好运,通天戟明明应该是我的。”
公子岚嘴里叼着一根草,把人随意的扔在了马车上,吹了一声口哨,在他们身后,氐城漫天火光燃烧,恍若绯红绸缎与天际交织在一起。
他吹了一声口哨,六臂青鸾从远处飞过来,凤鸢坐在火凤上,一并从上面跳下来。
“走吧……此行算是扑了个空,不知这小子是从何处而来。”
“算不出来处,”公子岚这么说,他用树枝挑起地上青年的一截墨发,若有所思道,“兴许是同连梧他们一样……是从境外过来的。”
“他们的话如何能信?”凤鸢俯下身来,她指尖摸着宋悯欢的手腕,轻而易举的去了宋悯欢身上的邪咒。
“这小子……”凤鸢抬眸,看了一眼远处的长乐,顿了顿道,“他身上为何有主子身上的气息?”
“是啊,”公子岚双手撑在两侧,似笑非笑道,“不止如此,还能把我的通天戟抢走,你说邪门不邪门。”
他说着,握着地上青年的手腕,只见对方掌心之中是一把六卷云纹长戟,像是图纹雕刻在对方掌心之中。
这般看着,到底心痒,他指尖碰了碰那道长戟,长戟冒出来白光,一道懒洋洋、熟悉的声音从长戟中传过来。
“小子,还记得我是谁吗……再不醒过来,你可就要见不到你师尊了。”
这嗓音太过于熟悉,公子岚面色古怪……可不就是他自己的声音。
凤鸢在一旁听着,也略感觉有些新奇。
这一道明显是提醒的话音,可惜如今青年因为盛不住灵力、加上筋脉被封,现在已经昏迷过去,没有办法听到这道话音。
凤鸢又去探对方的筋脉,过了好一会,神情才变了些许。
“他识海之中有蚀骨钉……整整九根。”
蚀骨钉是上古神物,知晓用处的只有他们三个人,这青年……恐怕与他们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们两个同时想到了,公子岚思考道:“难不成是我给自己找了个徒弟?”
“方才你说师尊,你肯定不是人家师尊。别瞎想,他身上全部都是主子的气息,我一会去问问主子。”
如何说是长乐的气息,像是长乐的生机、残魂,执念一直围绕在青年身边、它们紧紧缠绕着青年,不舍离去。
凤鸢通阴灵,她仿佛能够看到青年身边还跟着一个男人,男人的身形她太过熟悉,一眼便认出来了那是谁。
可不就是长乐?
可惜如今男人三魂六魄只剩下一魄,再这么下去,说不定会魂飞魄散。
“不知从何处而来,若真与我们有关,想必是未来发生了变数。”
凤鸢站起了身,她随手对青年旁边的男人施了固魂之术,这人残魂执念难消……说不定是另一个“长乐”。
“就算生了变数,有我在,能有什么问题。”
公子岚这么说了一句,百无聊赖的坐在宋悯欢旁边,打算等这小白脸醒来,要好好的问一问。
他坐在旁边守着,没想到这小白脸睡过去……一睡就是一个月。
直到他们回到月隐数日之后,人才醒过来。
……
宋悯欢在梦中看到了许多个自己,有在天雪宗的他、有和沈映雪在一起的他,有哄小庄的他,有和孟齐说笑的他,有和公子岚喝酒的他,有每日练剑的他。
他面前一幕幕回忆划过,在这些回忆从面前划过之后,他再怎么努力都难以记起来,那些人脸都开始变得模糊、像是有一直大手揉碎了他的记忆。
所有的记忆如同碎片一般“嘭”地一声轰然碎裂,他整个人置身在一片空白之中,感觉心间一阵蚀疼,脑袋也非常疼,他捂住了自己的脑袋,痛苦令他蜷缩在一起。
不能忘……不可以。
如果忘记,他会再也出不去。
他不能永远待在这里……外面还有人在等他。
脑海中最后一张画面停留在梨树下的男人身上,男人身形清姿出尘,他试图去记起男人的脸……怎么也记不起来。
他尝试去触碰对方的身影,对方的身影却在他面前消失,他什么都触碰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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