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怎么连这样的也画,珩哥真是……真是……
一页页翻完,最后一张,却不再是他一个人了——
贺顾定睛一看,这张的视角……却好像是站在京城城北的宣华门下往下看的情形,画中的城门之下,已然覆了皑皑白雪,厚厚的积雪盖住了一路向北的官道本来的模样,只剩下一片白茫茫,而雪地上渐渐行远的人马、辎重则一点点从近到远,从一个个活生生的身着甲胄的人、变成了小小的黑点。
竟是……竟是他出发前往承河的那日。
贺顾捧着那本簿子,就这么呆呆的怔在了原地,良久才回过神来,把那本簿子合上,抬头看向了对面还未醒来的裴昭珩。
一时心间千般念头,话到嘴边,却尽数消弭,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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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昭珩醒转的时候,眼还并未睁开,耳里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规律又缓慢的呼吸声。
他脑海空白了一会,这才想起自己好像是在等子环看图纸的时候,靠在马车里闭目养神,却不小心寐着了。
昨夜临时叫了人,一道去吏部调那赵秉直二十多年前的旧档,翻到了临近后半夜才找着,天已快亮,便索性换了朝服往崇文殿去了,并未睡过。
大约也是因此,才会一时不慎睡着了吧。
他想清楚前因后果,微微一惊,眼皮跳了一下,立刻睁开了眼,却恰好望进贺顾一双正目不转睛注视着他,乌黑如点漆一般的双眸里。
“子……子环……你……”
贺顾笑得阳光灿烂,把手里一直握在掌心的茶杯递了过去,道:“珩哥醒了?先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第138章
裴昭珩动作稍稍顿了一顿。
但很快便依言接过了贺顾递过来的那杯茶——
那茶杯似乎是被人捏在掌心许久,里头的茶汤温热的恰到好处,并不会过于烫嘴,杯身上仍残存着某个人掌心的温度。
裴昭珩把那杯茶一饮而尽,喉结微微滚了滚,却并没立刻放下手里的小茶杯,只抬眸看向了贺顾,温声道:“……昨日歇的晚了些,这才一时不甚……是我失态了。”
贺顾摇了摇头,道:“不过是歇一会罢了,不打紧,有什么失不失态的,珩哥要是还没睡醒,就算再小憩一会也没什么不妥的,我陪着你。”
裴昭珩闻言,微微一怔,抬目去看贺顾,却发现他也正十分认真的看着自己,那双乌黑透亮的眸子一瞬不错,不知怎么便看的他心头一烫,险些被那过于直白和关切的眼神瞧得忍不住错开目光去——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子环……子环似乎有哪里变得不太一样了。
半晌,裴昭珩才轻咳了一声,道:“……无妨,我已清醒了。”
又偏过头撩了撩马车窗帘,看清外头情形,才又道:“原来已到了,子环可瞧过几处宅子的图纸了?是否有心仪的?”
贺顾闻言,余光瞥了瞥小几上那本正静静躺着不甚起眼的簿子,又打量了一下珩哥的神色,心中便也大概猜到大约不是下人、便是珩哥他自己太累,一时不慎,这才拿错了簿子,这簿子里便压根不是什么园宅的图纸,估计珩哥自己到现在都仍然浑然不觉……
他倒也不戳破,只笑道:“瞧过了,都很好,只是没有特别中意的。”
裴昭珩颔首,道:“无妨,今日我陪子环一一看过,再做抉择不迟。”
贺顾笑着应了。
二人下了车马,外头候着的承微见他们出来,赶忙迎了上来,斋儿立刻遣人去和车马停驻门前的这座宅子的门房打了招呼,紧闭着的宅门没多久果然便打开了。
其实裴昭珩说是陪着贺顾细看,也不过是二人一道在景致颇佳的园子里闲游罢了,这宅子想必是帝王内库的私产,否则珩哥也自然不能将其赏赐给他。
宅子打理的颇好,精致且干净,灌丛也精心修剪过,小桥流水,甚为宜人,走着走着,便让人觉得连心境都平和宁静了许多——
至于那些扫兴的推辞,贺顾却再也没有提起过。
四处宅子分布的并不算近,风格也并不一一相同,逛完城南那最后一处,日头西斜,天色已昏。
裴昭珩道:“如何,这四处宅邸,不知子环中意于哪一处?”
贺顾垂眸想了想,半晌才抬头瞧着裴昭珩定定道:“真要选的话……第一处吧。”
裴昭珩闻言一怔,似乎有些意外。
“……为何?”
他的确是意外的。
本以为……以子环的性情,多半会喜欢或是第三处那样古朴宽敞、直通直达的宅子、或是现在他们两人置身于的这座宅院内湖连通着京郊广庭湖,波光粼粼、望之叫人心胸畅达的园子,却不想最后子环竟选了第一处……那座最小、却也最精致、风格多为文人所爱的宅院。
贺顾靠在亭子的阑干上,闭目吹了吹远处湖面荡过来微凉的晚风,道:“珩哥是纳闷我为何不选此处吗?其实这宅子、还有方才上一处,都很好,珩哥挑给我的园子,自然都是妥当的,可还是第一座离宫近些……”
他顿了顿,转眸看向裴昭珩笑道:“我可不想日后每次进宫见你,都得坐大半个时辰的马车。”
裴昭珩:“……”
他倒真没想到,子环看中那第一处宅院的缘由,竟会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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