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贵妃闻言立刻跪下叩了个头,道:“臣妾替侄女谢过陛下隆恩。”
皇帝淡淡“嗯”了一声,目光转向旁边的贺顾,见他还尴尬着一副要跪不跪的样子,也猜出来他多半是身上伤势牵累着不好下跪,了然道:“顾儿伤势未愈,朕既以许你往后免了大礼,今日也便不必再跪礼谢恩了。”
贺顾心中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拱手道:“臣肩伤牵累,实在是腿脚不便……今日御前失仪了,臣谢过陛下体恤,谢过陛下隆恩。”
皇帝顿了顿,看着贺顾缓缓道:“此次太子逼宫,多亏有你机敏觉察在先,又忠心耿耿心系主君,不顾担了干系责殆,也要调动兵马上京救驾,今日,不仅朕要谢过你,这揽政殿里每一个,都要谢过你。”
贺顾哪里敢让他谢,又哪里敢让这一屋子的祖宗谢,但他跪又跪不得,也只得拱手道:“陛下言重了,为人臣者一心为君本是责无旁贷,且臣无诏调兵,已是犯了大忌,还未与陛下请罪。”
皇帝放下了手里那支百合,沉吟道:“无诏调兵,的确是犯了大忌,朕这些日子还未理朝政,不过想必弹劾你的折子,也能堆个二丈高了,珩儿这些日子替朕看折子,可瞧见弹劾驸马的折子了吗?”
裴昭珩闻言,从裴昭临身后走出来,目光却未在贺顾身上停留,只行了个礼便垂眸答道:“回父皇的话,弹劾驸马的折子共五十六份,儿臣未做批复,都理过留在议政阁甲字柜了。”
皇帝顿了顿,道:“好,既如此,这些折子是谁上的,你回去看看都给他们复了,一一退回去吧,就说是朕说的,贺顾救驾有功,这一次无诏调兵,赦他无罪,下不为例,至于此事,以后谁都不必再提了。”
裴昭珩恭声应道:“是,儿臣知道了。”
裴昭临在旁边瞅着,自觉咂摸出了点味,便嘿了一声,道:“也不知这些上折子的是哪儿来的白眼狼,可别有英鸾殿里的吧?若不是妹夫带人上京救驾,他们可还有命活得?这才没两天,又开始叨叨,真是烦煞人也。”
这次不等皇帝说话,闻贵妃便恨铁不成钢的远远瞪了他一眼,连忙陪着笑和皇帝道:“临儿这孩子一根筋,嘴上没把门的,陛下别和他一般计较。”
皇帝抬眼看了一眼裴昭临,道:“救驾是救驾,朝廷的规矩法度,是朝廷的规矩法度,若是人人都像你这样无法无天,以后武将个个无诏调兵,可还了得吗?”
裴昭临闻言,连忙缩了缩脑袋,这才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小声道:“儿臣……儿臣也是替妹夫打抱不平,儿臣说错话了,儿臣知罪。”
皇帝摇头叹了口气,似乎也拿这个不开窍的二儿子没主意了。
贺顾却听出了一点弦外之音,他虽然也算不上敏锐,但无诏调兵毕竟也不是第一次,有了上一世的教训,自然知道这种事即便是解了皇帝的燃眉之急,叫他不得不松了口“既往不咎”,但要他心中真不介意却是不可能的。
若要了了这个心结,最好的办法不是叫皇帝自己担了不知感恩,刚得救驾就翻脸不认人的骂名,而是他自己乖乖的识趣认错。
如此才可君臣相得。
只是这些话不好明说,皇帝也是在煞费苦心的和不明所以的忠王唱双簧,有心点拨,至于旁的,则全看贺顾听不听得懂菩提老祖在叫他这顽猴三更来见了。
好在贺顾难得聪明了一回,当即便垂首恭声道:“臣无诏调兵,虽有不得已之苦衷,但放眼国朝从无旧例,陛下若是轻易纵过不加惩处,恐日后会叫军中兵士轻视军令纲纪,危于社稷,臣愿自请卸去游骑将军一职,交还兵马,回家闭门思过。”
皇帝沉吟了片刻,面色稍缓三分,无名指指尖在案上轻轻点了点,道:“你年纪轻轻,既有这份心,又能知晓自己的错处在哪,已是难得,也好,朕便罚你半年俸禄,你且回家去思过一阵子,也好养养你身上的伤,兵马交还,至于游骑将军一职,倒不必卸去,你还是朕的爱将,以后自会有别处施展拳脚,报效朝廷。”
贺顾闻言,心中一宽,知道他这一番自请,定然是正中了皇帝下怀,便道:“臣领旨谢恩。”
既然此事尘埃落定,贺顾心中也便没了牵累,虽说揽政殿里一派祥和,言笑晏晏,他却没什么心思留在这里听裴家一家子你来我往,只远远瞅了裴昭珩一眼,便准备找个由头脚底抹油了。
谁知陈皇后远远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忽然冷不丁来了一句:“好段日子不见顾儿,原还以为顾儿在北地奔波,又一路赴京救驾受了伤,多半得清减几分,谁知今日见着……倒还像是胖了些呢?”
皇帝闻言微微一怔,也把视线落在了贺顾身上,上下打量一圈,点头道:“是胖了,还是阿蓉心细,你若不说,朕倒还真没瞧出来。”
眼瞧着终于有不那么敏感严肃,可以随便插口的话题了,裴昭临便也跟着大喇喇附和道:“的确比弓马大会那阵儿,儿臣瞧见妹夫时圆润了几分。”
贺顾虽然也知道男子有孕匪夷所思,皇帝即便看出来他胖了,但也多半不会往这个方向想,可心中有鬼,当然也免不得暗恨裴二这家伙听风就是雨的拍马屁拱火。
显然忍无可忍的不止贺顾一个,那头三殿下瞥了旁边的没头脑二哥一眼,淡淡道:“若是没记错,去年弓马大会,二哥留京监国,何曾见过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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