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天热,长公主散着发、只着中衣,倒是面纱仍然如往日一般带在脸上,兰宵看不出她神情,只感觉到那双淡漠的桃花眼,在她和婆子身上,淡淡一扫,道:“昨日是谁值夜。”
婆子腿肚子一颤,道:“是……是奴婢。”
裴昭珩看了她一眼,本欲问两句昨日晚上,为何无人应答,此刻却只暗自摇了摇头,心道,这么大年纪的婆子,兰疏还安排来守夜,无怪她精神不济,听不到传唤。
罢了……也不与她计较了。
只道:“去唤兰疏来,跟她说,去宗山的日子,改到今天,两个时辰后就走,不必带太多东西,叫她赶紧准备。”
兰宵愣了愣,道:“殿下……要去宗山?”
裴昭珩本要转身回屋里去,闻言顿了顿脚步,回眸来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道:“怎么?你要管到我头上了?”
兰宵心里打了个突,这才惊觉,自己这些日子总在书坊管事,久久不伺候人,竟忘了规矩,什么都敢说,问了不该问的话,连忙低头道:“奴婢……奴婢僭越了,请殿下责罚。”
长公主淡淡道:“我哪能罚你。”
顿了顿,又道:“我去宗山后,好生侍候驸马。”
兰宵连忙应是。
院门,这才又关上了。
婆子和兰宵打了个招呼,匆匆忙忙去跟兰疏传话了,兰宵却站在主院门前愣了愣。
方才,若是她没看错……
中衣宽松,微微行动、抬手间便会露出手肘,长公主关门时,她分明瞧见,殿下手肘上干干净净……
没有守宫砂了?
殿下和驸马爷,自成婚来,旁人不知晓,但如她和兰疏这样的心腹,却心知二位主子貌合心不合,住都不住在一处,更不必说圆房了……
是以昨日,他两个都宿在主院,才让兰宵觉得稀奇,眼下一看,果然是热乎起来,还圆了房了么……?
驸马那般钟情于殿下,眼下见他终于熬出头了,兰宵一边儿替他高兴,一边又忍不住担起心来——
这夫妻两个才刚刚好点,怎么长公主殿下,便要出门了?
宗山……那可是快到关外了,离汴京城不说千里,也得有七八百里远啊……
山水迢迢,长公主殿下这一去,驸马爷又岂肯?
她正琢磨着,院门却又开了。
这次长公主已经穿戴妥当,她只看了兰宵一眼,便挪开了目光,淡淡道:“驸马昨日累了,还在歇息,不必喊醒他,等他醒来,你们再服侍就是。”
兰宵连忙应是。
长公主便这么走了。
屋里的贺小侯爷,则是昏昏沉沉,做了一整宿形形色色、光怪陆离的梦。
要说好的吧……也不是没有,比如和瑜儿姐姐共赴巫山啥的……还……
还挺美。
要说不好的吧……
他梦见姐姐看着他哭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哭,可是问她,姐姐却又不答。
她只是无声的看着他,长公主就连落泪,都美得像是一幅画,无声……却更叫人心碎。
贺顾想去拉她的手,却只拉了个空,他看着瑜儿姐姐就这么挂着泪,回首望了他一眼……
然后转身离去,那抹红色背影,也渐渐远去,再难寻觅。
贺顾跑的气喘吁吁 ,远远地追她,却始终追不上,他几乎有点沮丧的看着她的背影喊:“姐姐,你为什么要走啊!”
没人回答他。
贺顾却被惊醒了。
他猛的从床帐里坐起身来,呼吸节奏极快,胸膛急速起伏。
“姐姐……”
大脑还未完全清醒,他没忍住,口里又低声喊了一句。
然而,并没有人回答。
理智渐渐回笼,贺顾这才发现眼下他所处的地方,这个房间……这副床帐……
以及屋子里的那抹淡淡檀香味。
这不是他的偏院,而是瑜儿姐姐……主院的卧房。
但贺小侯爷,很快就发现了另一处不对。
他……他被子底下,竟然……竟然光着!
天呐!
联想一下昨天那个梦,昨儿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有……姐姐到哪儿去了?
卧房里,空空如也,床幔中,只他一人。
可昨晚上,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太过真实,贺顾觉得……那一定不仅仅只是个梦,他和姐姐之间肯定发生了点什么……
可是,姐姐为什么不在……
难道……难道……
难道他们之间,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她……她这是恼了他,这才跑了吗?
门外响起了一个女子熟悉的声音,是兰宵。
“驸马爷,醒了么?”
贺顾顿了顿,道:“醒了。”
兰宵问:“那可要奴婢们把洗漱盆子和换洗衣裳拿进来?”
贺顾道:“……进来吧。”
兰宵便推开了门,叫了几个小丫鬟一一将东西拿进来。
贺顾问:“什么时辰了?”
兰宵远远躬身行了一礼,道:“回驸马爷的话,已经午时了,对了,驸马爷,长公主殿下已启程离京了。”
贺顾愣了愣,道:“什么?”
兰宵疑惑道:“爷不知道么,殿下带着兰疏姐姐,说是去宗山莲华寺小住,今早卯时初刻便起了,早早收拾好了箱笼行礼,眼下都走一个多时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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