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狂骂:贺子环啊贺子环,你那破字,有个几斤几两,你自己心里没点数么?竟然还敢问姐姐写的好不好,这不是自讨没趣?
长公主果然叹了口气,指着第一个字便道:“间架结构便不对,落笔轻重更不对,这个字重心确实在左下方,但并不是完全落在下面,上面这一笔也要带一带,不能直接略了。”
贺顾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道:“谢谢姐姐指点,我……我知道了。”
长公主却很认真:“你按照我说的,再写一个,我看看。”
贺顾:“……”
他只得硬着头皮又写了一个。
他自觉已经按照瑜儿姐姐说的改了,谁知她仍然是眉头不展,贺顾见状,心中不免有些羞惭,正要说要不他就不练了,实在没啥天赋。
长公主却道:“你站着别动,我来带你写。”
贺顾一怔。
怎么带?
他呆呆的拿着笔,没敢动弹,长公主却走到了他身后,贺顾想要扭头看她,她却道:“别看我,看字。”
贺顾便只能老实低头看字。
可……可这个姿势,他怎能静得下心来写字啊!
长公主站在他身后,她本就身形高他小半个头,如今环着贺顾,他才发觉瑜儿姐姐看着身形挺拔,四肢果然也是修长的,把他拢在里面,完全不费吹灰之力,十分自然。
她身上的味道,从来没有这么清晰的萦绕在贺顾鼻尖,他们俩的身子,也从来没有贴的这么近。
长公主从背后握住了贺顾执笔的手,道:“你好好感觉,我是怎么带着你运笔的。”
贺顾呆呆道:“好……好的。”
长公主便这么从后面环着他,他俩身子贴着身子,长公主握着他的手,要在纸上,重新将那个字写一次。
然而还未落笔,贺顾却听长公主在他身后道:“放松些,身体不要这么紧张。”
贺顾咽了口唾沫,连忙应是。
肩胛、手臂果然放松了许多。
长公主这才握着他的手,在纸上开始落笔。
长公主写字果然比他强太多了,有她带着,贺顾笔下的字都仿佛换了个模样,橫平竖直、撇有骨、捺有锋,便是点都点的干脆利落,十分好看。
贺顾的心砰砰乱跳,他能听到长公主在他身后浅浅的、均匀的呼吸声——
她显然正精心带着贺顾运笔,呼吸平稳,不像早已经心猿意马的贺小侯爷这般。
一字写完,长公主便松开了贺顾的手,重新走回了贺顾身畔,问道:“如何?有些感觉了吗。”
贺顾:“……”
可太有感觉了!
只是就一个字,也太不够了,贺顾还想这么来一回……
不!不止一回,便是十回、百回,他也乐意得很呢!
贺小侯爷那少有的机灵劲儿,瞬间冒出来了,当即蹙眉,做十分困扰状,道:“有些感觉了,但还不甚明晰。”
裴昭珩听他说明白了一点,便眉头一松,温声道:“无妨,我再带你写一次,便是了。”
但很快裴昭珩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已经带着贺顾写了第二十七遍,贺小侯爷却仍是蹙眉道:“仿佛还差一点。”
裴昭珩:“……”
兰疏:“……”
兰宵:“……”
第32章
贺顾话一出口,就发现那边长公主和兰疏兰宵三人,望着他的神情,都变得有些微妙,心中不免一突。
……这字儿,已写了整整二十七遍,他若是还摸不到门道,的确有些可疑。
眼下,显然是已经糊弄不过去了,贺顾只得干咳一声,赶忙道:“呃……也不是全无领悟,要不我……我回头自己再练练,练个十天半个月,应当也能写个八九不离十了。”
贺顾生的剑眉星目,相貌堂堂,便是此刻,他分明是在睁眼说瞎话,竟然也能显得无比诚恳。
裴昭珩见了他这副神色,方才心中升起的那一点疑惑,便又随之消散了。
只心道,人各有擅专之处,子环长的是弓马武艺,于诗书文墨一道,便是悟性稍差了一点,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且子环少年心性,磊落坦荡,定然不会欺他。
他说学会了,那便应当是真的学会了。
裴昭珩本就觉得,是他害了贺顾前程,眼下贺顾不过是想学写几个字罢了,虽然的确有些天分不足,懂得稍慢了些,若每个字都要带他写二十来遍,也的确有些麻烦。
但再仔细一想,和他害的贺顾丢了前程这事一相比,眼下他也不过是受这一丁点的麻烦,又算的了什么?
只要驸马愿意学,他便耐着性子,好生教他就是了。
想及此处,便颔首道:“你既懂了,自然最好,回去以后,也要勤加练习。习字一事,最忌惰怠,今日恐怕是临不完这一整本《对江序》了,我便带着你,把头二十个字写一遍吧。”
“若你还想学,以后每日朝食过了,可来找我,咱们再把这帖子,好好临过一遍。”
贺顾闻言,立刻愣住,半晌才回过神来,简直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
天呐……
天上掉下个老大馅饼,正中饿死鬼的脑门,大概也不过是这种感觉了吧!
他的瑜儿姐姐,果然是这天下最温柔、最体贴、最有耐性、又最善解人意的女子了,辛苦了这半天,不仅不恼他,也不嫌弃他笨,竟还打算教他写完这一整本的《对江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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