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侯爷甚至发现,他和恪王二人在许多事上的观点,都十分相似,一时竟然还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
若是他没有这副病弱身躯,太子的皇位,恐怕就不止要和裴昭临相争了——
贺顾想及此处,才猛然想起,这人可是他所追随主君,如今的眼中钉肉中刺,他却和人家无话不谈,相见恨晚,不由得失笑。
心中暗觉有些讽刺。
恪王毕竟是皇族,尽管被问罪,但朝廷还未发落,也不能苛待,旨意下来前,只需将他在京中的别院圈禁,重兵把守,无诏不得出。
贺顾送他进那别院前,恪王在帷帽下微微低了低头。
贺顾这才发现他在看自己握着刀柄的右手。
“啪嗒”。
一滴剔透汗珠从他虎口落了出去,落在积的厚厚的雪地上,硬生生砸出一个被融化了的小坑。
贺顾却松开了刀柄。
恪王顿了顿,道:“……今日之恩,本王必当永生不忘。”
贺顾自嘲的笑了笑,道:“王爷言重了,顾不过奉命而为,于王爷何恩之有?”
他转身正要离去,恪王却在他身后又低声喊了一句。
“……子环。”
贺顾顿住了脚步,心中一时有些五味杂陈。
何其可笑……他少年与太子相交,如今太子登基为帝,再叫他的字,他只觉得遍体生寒,可押解恪王回京不过短短两日,恪王叫他的字,他却觉得如此自然。
贺顾顿下了脚步,并没回头。
“王爷还有何事?”
“……”恪王沉默了一会,声音低的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得见,“……我皇兄并非值得追随之人,子环好自珍重。”
贺顾轻笑一声,道:“王爷此言,不觉得太过于交浅言深了吗?”
恪王却没有因为他带着讥讽的这句话着恼,反而又补了一句:“……他日若有机会,你能将兵权交还皇兄,勿要恋权,性命为重,尽早下野。”
贺顾却只是轻声哂笑,微微摇了摇头,他转身跃上马背,一勒缰绳,看着恪王道:“王爷还是多为自己操心,好自珍重吧。”
语毕双腿夹了夹马腹,策马带着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马离去。
天地相交,白茫茫一片,恪王看着他的背影离去,雪地上却只剩下长长一串斑驳的马蹄印。
第19章
这便是上一世,贺顾和三皇子见过的唯一一面,也是最后一面。
如今想来,虽然也的确叫人唏嘘,但是贺顾现在在意的,却是当时长公主殿下在京中暴病而亡这件事。
那时他和长公主的婚事黄了以后,便再没听过公主的消息,她似乎一生未嫁,长公主的死,如今想来,十有八九……是太子的手笔。
贺顾在马车上微微紧了紧牙关。
看来这一世,便是他不愿,但完全不掺和夺嫡之争,却也不行。
尽管这一回太子没了他贺顾,却也难保太子就找不到李顾、王顾。
毕竟……
从龙之功,乃为人臣子头一等大功,他虽然知道太子是个什么人,别人却不知道。
而太子身后的陈家,想必也不会轻易看着太子失势。
若他坐视不理,便是在赌,赌这一世没了他,太子便无法像上辈子那样坐上皇位,诚然他赌赢的概率很大,可万一……万一赌输了呢?
万一太子又坐上了皇位呢?
贺顾忍不住悚然一惊。
据他所知,已逝的元皇后,和太子的亲舅舅陈元甫陈大人,才是亲生兄妹,太子对继皇后这个姨母兼继母,不但没有一丝亲情,甚至似乎还颇为怨恨。
否则上一世,太子登基后,继皇后也不会那般不明不白的死在后宫之中了。
若太子再次登基,难道这次,他就会放过皇后娘娘和她两个孩儿了吗?
长公主殿下怎么办?
上一世他们不曾相逢,长公主殿下落得那般凄惨下场……她一介弱质女流,被太子逼死时,可曾受辱……?
她是陛下最爱重的嫡女,性子又那般清冷孤傲,若是临死前……还要受辱,该是何等绝望……
贺小侯爷光是想一想,都觉得快要窒息了。
这一世有他在,无论如何也不能重蹈覆辙。
谁做将来的皇帝都可以,唯独不能是太子。
三皇子就不必说了,虽然当初只是短短两日相交,贺顾也能看出来,若非那幅孱弱病体,他的心胸、才学,无一不在太子之上。
即便是人人都说小肚鸡肠的二皇子,在夺位时,尚且还有许多次的不忍心,得势时,也从未对宫中的陈皇后下过杀手。
这兄弟三人中,最狠心的不是老二、不是老三,反而是那个朝臣们交口称赞,纷纷夸他仁厚贤德的太子。
贺顾心中,将来坐上皇位最好的人选,当然是三皇子,不仅因为他是长公主的亲弟弟,更因为前一世那短短的一面之缘。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贺顾心中忽然想起一件事——
……是了,他既然有心帮舅舅言颂调养身体,为何就不能帮帮金陵的三皇子呢?
只要三皇子的身体能好起来,万事不是就都大有可为了么!
至于刚才王二哥问他的,若是陛下不把长公主许配给他,他该怎么办……
反正上一世他们没成婚,长公主也没嫁人,若是他日后能帮三皇子登上帝位,到时候软磨硬泡,他什么都不要,只求娶三皇子的姐姐……这也不过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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