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他一直都不规整的人生。
贝梨抬手掰着手指,数了数她这几天做的事。
书房的画拖拖拉拉一个星期,到昨天终于完成,所有的东西今天也都打包好放在屋里,等她走了杀千萌会帮她寄过去。宴水的房子已经找好,不过到宴水要先去酒店住着,确定房子靠谱了再住进去。
贝梨眼睫轻扬,抬眸看随厌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她拍照。
她非常配合地摆了个姿势,眉眼弯弯朝镜头笑着。
其实周末那天,骆医生说他现在满身的病,再不好好顾忌着自己活不了几年的时候,她有一瞬间是真的想留下来照顾照顾他,让他生命线拉长点,再不然就陪他到人生末尾,让他油尽灯枯的时候身边有个熟知的人。
但现在,贝梨在心里默默对他说:对不起,我要食言了……
照片拍完,贝梨蹦跳着跑到他身边,“我看看你照的怎么样?”
随厌手机锁屏落进口袋,“技术不精良,没什么可看的。”
“哎你拍我的照片,怎么还不让我看?”
随厌双手抄兜抬步往前走,“哪里知道我是拍你了。”他伸手指了指站在路边的黄色流浪猫,“你没看见我手机下歪,是在拍猫吗?”
“……”
贝梨撇撇嘴。
行吧,知道你拍照技术一向不怎么样。
贝梨没再找她看,只是在前面走着,偶尔踱步,偶尔蹦跳,转头看他跟上来了,再跑开等他迈着大步子撵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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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的天不太好,阴沉沉得好像要砸人脸上,空气又潮湿又闷热。
贝梨打电话把杀千萌约出来吃饭。
但她一个会开到一点,下午两点半还有课,时间不够出来,贝梨从之前约好的餐厅到青城一实小。
杀千萌已经在学校门口的店里点好东西吃着,贝梨一到她就刹不住车地开始叭叭抱怨。
“怎么会有这么傻逼的学校,这么傻逼的年级主任,说什么要尊重会议纪律,连厕所都不让去,连杯水都不让喝,关键还把会开到一点,吃饭的时间都快不够了。”
杀千萌喝一大口水,接着叭叭:“一个上午都快把我的翘屁压扁实了,现在摸着还是疼的。”
贝梨夹了口菜吃,“你什么时候放假?”
谈到这个话题,杀千萌脸上才有了兴色,“快了,还有一周吧,总算要放假了。”
贝梨从兜里翻出钥匙,递给她,“我今天下午的高铁,去宴水,等我在那边安顿好了,你把我收拾好的东西给我寄过去。”
“啊疼疼疼——”杀千萌正吃得欢,闻言直接咬住舌头。
不过她来不及处理嘴里的伤口,迅速抬头问她:“你要去宴水了?为啥啊?”
贝梨不在意地耸耸肩膀,“在这待不下去了呗。”
杀千萌猜着:“因为随厌?”
“没,不是他。”
虽然起初是因为他有的这个念头,但后来总归是掺杂了其他更重要的因素。
“那你为什么要走?”
“我爸吧,当年的事儿八年过去我以为都没人记得了,谁知道上周碰见个人,因为听见我的名字就能想起来我家公司的名字。”贝梨胳膊抵在桌面上,手托下巴,笑了笑,“你知道当年那伙人闹得有多厉害,谁知道他们现在是更恨我了还是已经原谅了,要是前者,和他们对上我还有活路么?”
杀千萌也没了吃饭的食欲,迟疑半刻,还是问道:“……其实,你有没有怀疑过,以贝叔叔的为人,我觉得他做不来那些事情。”
贝梨想故作轻松地笑笑,扯唇的时候才发现完全笑不出来,眼睛反而涌上涩意,“怀疑过啊,怎么不怀疑,我做梦都在想,我爸没做过那些事儿,我还有个完完整整的家,随厌也没走。”
贝梨喉头梗了下,声音也低落下来,“可现实是他已经在牢里蹲了八年多了。”
杀千萌:“我是说,你以前小,不行,现在可以帮叔叔找找当年线索,看能不能重新翻案。”
贝梨愣了下,旋即笑道:“这个念头我动过,我刚出国的时候,还想着学法律,但我没有那个实力啊,回来了连自身都不好保。”
杀千萌一想也是,自己和小孩子在一起待的时间长了,也和他们一样天真起来。
话题谈到这,谁也没心情吃饭,杀千萌看了眼时间,见差不多快到她上课的点了,便拿着钥匙挥手和她再见,“等我放假了就去宴水找你。”
“行。”
贝梨回了景嘉小区,拿行李去赶高铁。
她只带着那副画和一个小型行李箱,剩下的都让杀千萌给她寄走。
下午四点的高铁,到宴水花了半个多小时。两个城市都大,距离就显得有点远。
宴水临海,天气比青城还要差一些,她在坐公交车去往酒店的路上,阴了大半天的天总算下起雨。
刚开始是小雨滴稀稀落落打在车窗上,很快便乌云蔽天,雷鸣电闪,下起瓢泼大雨,空气里也升起腾腾雨雾。
暴雨下得太快,路上很多人都没反应过来,在雨里乱窜找地方躲避。不过一会儿功夫,很多人的衣服都被打湿,淋成了落汤鸡。
贝梨从行李箱里摸出雨伞做准备,看了看怀里包裹严实的画,庆幸着还好提前做了准备。
离酒店还有一段距离,贝梨翻出手机,打开微信,点开和随厌的对话框,打了几个字又删,删了又打,继续重复在高铁上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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