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同村里一个跟她经常一起放牛的女孩子要出去打工了,叫她一起走。
她不敢,对方是家里养的女儿,虽然穷,到底是在父母身边长大的,跟她性格就不一样了,胆子大得很,大晚上偷偷拉着她就跑了。
两个人一起偷跑到了县城里,也是在那里遇到了她后来的老公。
陈奶奶心目中非常感激这个一起放牛的朋友。哪怕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了,她还会把这个事讲给小梅听。
陈奶奶讲到那个时候,讲到两个少女一起跑到县城里,那双眼睛就变得像小孩子一样亮晶晶的,两个人守在一个小小的火炉旁边,火炉上烤着一根玉米棒子,正散发的香味。
陈奶奶的声音都像是变得年轻了——
“她会说话得很,很快就找到了一个老乡,把我们安排进了工厂,我们两一起在工厂里做鞋子,就是你们现在穿的这个解放鞋,我们那个时候都会做。”
尘封已久的记忆并没有因为时间太久远而褪色,反而变得更加鲜活。
“刚开始的时候我们俩都不会,经常戳到手,一手下来都是血,大家又嫌弃我们慢,我都想回去了,但她说,一开始不是都不会吗,慢慢地就都会了,她比我聪明,我们真的很快就会了,也跟得上大家了。”
小梅想象着,在很久很久之前,陈奶奶都还年轻得像个小姑娘一样。
真好,两个人一起在县城里努力挣钱,梅路路感觉到有朋友真好。
“后来呢?”
陈奶奶愣了一下,她眼里的光慢慢褪去,逐渐混浊,说不清是泪光还是其他的,让她看上去格外悲伤。
“后来她就死了。”陈奶奶也不忌讳死字,却没有说怎么死的。
陈奶奶没说后面的故事,也不会有人知道当年那个鲜活勇敢的姑娘到底是怎么死的。
梅路路第二天到学校看到其他的女孩子,想要给自己挑一个朋友。
她过去的时候,其他的女孩子都不说话了。
尽管现在明面上提那件事的人越来越少了,但实际上大家都记得,不仅记得,而且随着年纪变大,对于性懵懵懂懂的好奇,小镇上的女孩子们对于梅路路是避之不及的。
梅路路想了想,还是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问旁边的女孩子:“你要不要吃豆皮?”
小姑娘立马退了一步,仿佛梅路路身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小声说道:“不要,不要——我——我还有事。”
小姑娘也说不出什么狠话,只能这样拒绝她的示好。
梅路路哦了一声,也没有明知故问,而是说道:“那算了。”
性带来的羞耻感让小姑娘们害怕跟她接触,仿佛跟她多说了一会儿话,就会被人当做是和她一样的人。
梅路路冷着脸,退回了自己的座位,不愿意搭理任何人了。
梅路路心想,她以后去了大学再交朋友。
下午放学的时候,梅路路一个人走过芦苇,背上一疼,有什么东西打了她一下。
梅路路回过头,就看到有些错愕的李嘉明,李嘉明旁边的小男生手里还拿着葡萄,很明显,是这个男生打的。
李嘉明并不想招惹梅路路,是旁边的男生故意去打的。
“梅路路,”那个男孩子语气贱兮兮地喊道:“梅路路,你要不要过来跟我们一起游泳,脱光光——”
梅路路以前只要听别人这样说话,她就会跟人打架。
在她看来,士可杀不可辱,你可以跟我打架,但你不能侮辱我。
小梅每次被侮辱,就会冲上去跟人拼命,偏偏还没有人能管到她,久而久之就没有人敢这样跟她说话。
至少她有两年没有听到有人跟她这样说了。
小梅把书包放了下来,那个男生又扔了一棵葡萄过来,很明显,这段时间里,他们跟着李嘉明一起到处欺负人,忘了自己几斤几两了。
几个男孩子看到梅路路生气的表情,更加开心了,哄然大笑。
李嘉明跟她一起做朋友做了半年,太了解梅路路了,她是那种一定要报复回来的性格,李嘉明转身就想走。
旁边的小弟还在说话:“梅路路,我们现在长高了,不怕你了。”
之前梅路路比他们高一点,现在男孩子们天天打篮球,窜高了。
十几分钟后,梅路路把那个男生按在葡萄里,葡萄汁弄了一脸,她始终一句话都没有说。
最后她站在那里,看着被她打了男生们,对李嘉明说道:“李嘉明,要不是我,你现在还是被所有人欺负的小可怜,我现在通知你,你永远都不可能是大侠。”
她才走出两步,就听到后面李嘉明气急败坏地骂道:“你才不是大侠,我听他们说了,余明老师不是坏人,你故意诬陷他!”
梅路路回过头:“你再说一遍!”
“你是妓/女!”李嘉明故意说道,他这些日子一直都过得好,突然被戳破了某些事情,又是在自己的小弟面前,他迫不及待想要通过伤害梅路路来找回自己的自尊。
梅路路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冲上去狠狠地打了起来。
李嘉明也憋着气,现在迫不及待要挣回面子,狠狠地扯住了梅路路的头发,两个人厮打在一起。
其他两个男生意识到情况不对,赶紧跑去叫大人。
陈奶奶拄着拐杖就过来了,李嘉明的妈妈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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