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记得些,”一嬷嬷道,“说是填房,其实邝诉前头那妻子没有留下一儿半女,他生意做得挺不错的,盏儿嫁过去,生活应是富裕。”
这样的路子,对丫鬟们而言,并不算差了。
甚至,日子过起来,比配了家生子、留在府里继续当娘子、当嬷嬷们的更自在。
商家听着是远不如官家,但一个伺候人,一个是被伺候。
温宴谢过了霍大夫人。
她不关心盏儿婚后过得如何,但邝诉生意做得不错,这对温宴来说是个好消息。
归德府地方大,下辖州县不少,若那邝诉寂寂无名,想找他出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也就是他生意做得好,行商时也避不开与衙门打交道,想来,会有官员知道他。
温宴回去后,写了一封信,让阿贵使人送给归德府的宋秩大人,请他帮忙在辖内找一找这人。
下午时候,温宴又进宫去与霍太妃问安。
太妃娘娘刚歇了午觉起来,坐在罗汉床上饮甜羹。
见温宴来了,让人也给她盛了一碗。
温宴尝了一口。
银耳软、莲子糯,十分顺口。
“我用着是正好,”温宴笑着道,“您可不能多用,太甜了些。”
“就这么一小碗,不碍事,”霍太妃摇头叹道,“上了年纪了,事情就是多。”
温宴接了这话,道:“我祖母,和霍家老太太,都不敢用这么甜的了。”
霍太妃看向温宴。
“祖母”指的是定安侯夫人,“霍家老太太”呢?
霍家有好几位老太太呢。
“金老太太,”温宴解释道,“骁爷幼时就是她养的。”
霍太妃大笑:“我都得叫她一声’伯娘‘,她那个年纪,可不得多注意些?说起来,我也有好些年没有见过她了,我出宫不方便,她的身子骨也不好进宫。”
笑过了,霍太妃自己品出味儿来,问温宴道:“老太太还好处吧?”
“昨儿中午,骁爷和我在霍宅陪老太太用饭,晚上老太太在我们那儿用的。”温宴答道。
霍太妃舒了一口气:“挺好的。”
这几年,霍太妃最操心的就是霍以骁了。
随着他进宫、随着流言四起,他的性子越来越冷,也就是在她跟前,才好好说几句话。
霍怀定也说过,除了与霍以暄的关系未变,霍以骁与霍家在慢慢疏远。
尤其是,霍以骁和金老太太之间,亦有隔阂。
霍太妃问过霍以骁,却没有答案。
她十分感叹,亦十分可惜,可她调解不了。
霍太妃温和看着温宴。
她想,霍以骁能和金老太太缓和下来,其中定然缺不了温宴的功劳,自打温宴回京、与以骁成亲之后,以骁的性情一点一点在改变。
变得柔和了,不再是一碰一手的倒刺……
如此下去,霍太妃想,她能放心很多很多。
思及此处,她问温宴道:“以骁与老太太都说了些什么?”
“说他小时候的事儿,”温宴道,“我还在老太太院子里,见到骁爷童年比划身高留下来的痕迹。”
“是嘛!”霍太妃来了兴致,听温宴絮絮说那些小事。
温宴说了很多,自觉铺垫到位之后,才试探着道:“骁爷对以前的事儿,还是会耿耿于怀。老太太那儿,箱笼里还收着些他小时的玩意儿,骁爷很是怀念,夜里与我说,他没有生母留下来的东西,他连怀念都……”
霍太妃的笑容一点点凝在了脸上。
既是痛心,又是无奈,霍太妃叹息着摇了摇头。
温宴又道:“再过些时日是骁爷生辰,您知道的,他不喜欢过生辰……”
霍太妃哑声道:“是,他不喜欢。”
生母难产而亡,活下来的孩子,除非是幼年不知事,否则,谁喜欢过这生辰?
别人的生辰是母难日,他的生辰,是母亲的忌日。
这一天,永远会跟着他。
第630章
霍太妃靠着引枕,良久没有说话。
“生母”始终是以骁心里的一根刺。
可是,出生无法选择,也无法改变,若不然,霍太妃也希望他就是自己娘家的侄孙儿,和以暄、以呈他们一样。
如此还轻松些。
霍太妃想着霍以骁,心里沉甸甸的,余光瞥见温宴眼睛通红,豆大的泪珠噙在眼眶里,随时都要落下来,她不由就是一惊。
“说着以骁呢,你这孩子,怎么无端端哭起来了?”霍太妃握住温宴的手,“漂亮媳妇儿可不兴哭的。”
温宴喑哑着声音,道:“让娘娘笑话了。
不瞒您说,我就是心里憋得慌。
前些天夜里,我梦到了我父母,梦到小时候的事儿。
醒过来时,就忍不住想哭了。
骁爷说,我还能梦到父母,他却连生母是个什么模样都不知道,想在梦里见都见不着。
我当时一听他说,心痛得跟刀割似的,也不知道怎么宽慰他,只能自个儿哭,还骗他说我是为了我父母哭的……”
霍太妃的嗓子梗了梗。
原就沉甸甸的心,被温宴几句话说的,仿佛那刀子也落在了她身上。
“作孽!”霍太妃叹着道,“说到底,全是皇上作孽!”
温宴不能接这话,只垂着头,继续掉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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