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以骁摇头,道:“他也许没有野心,但他和三殿下有些往来。”
作为朱桓的伴读,哪怕这几年朱桓对他心生隔阂,没有那么信任,但霍以骁还是知道朱桓一些事情的。
朱桓与诚王这对叔侄,关系挺不错。
他们兴趣相投。
朱桓是个很刻苦的人,从小到大,唐昭仪对他的学业抓得很紧。
习渊殿授业,几位殿下之中,其实朱桓的功课最是突出,只是他惯常藏拙,不愿成为靶子,经常把头筹让给朱茂,自己当个第二。
但朱桓最感兴趣的不是这些,他喜欢丹青和碑铭。
诚王在这两业上颇有造诣。
皇上让他闲散,他就不在朝堂上做文章,他收拢天下画作、拓印碑铭书法,以作研究收藏。
朱桓得空时会去诚王府与诚王探讨。
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技艺,霍以骁也陪同朱桓去过几次,知道这些。
若没有其他事端,皇上对此也不会说什么,钻研画艺与书道,这是修身养性,又有何不可?
可偏偏,齐美人又是咬朱桓,又是咬诚王,给皇上心里埋了线……
皇上一旦疑心诚王,恐会生出其他想法。
温宴听霍以骁一说,就明白了这其中弯弯绕绕。
“那齐美人,也是厉害了,到了这个时候,还能为她主子效命,乱咬他人,”温宴来回想了想,道,“除了想让皇上起疑,她还想断了冯婕妤的后路。”
前世,朱晟之死,冯婕妤一直疑心朱桓,使得恩荣伯府倒向了朱钰。
直到温宴借题发挥,把一切都甩到了永寿长公主身上。
也就是说,长公主需要冯家扶住朱钰。
这一点,今生应该也是一样的。
不同的是,朱晟活下来了,可他再无希望,冯氏一门要寻找出路。
齐美人乱咬,让冯婕妤对朱桓存疑,自不可能投向他,那她又能向着谁呢?
“可惜,”温宴咬了咬下唇,“齐美人不吐露长公主的身份……”
现在不似前世,永寿长公主还没有麻烦缠身,齐美人不制造这个破口,温宴就没有办法如法炮制,把事情甩给长公主。
端起茶碗,温宴饮了一口。
茶汤浓郁,入口微涩,又有回甘,让她有些急切的心情一点点平复下来。
以前是走一步看一步,抓到一点线索就顺藤摸瓜,速度慢,也平稳。
现在不一样,她知道的很多,想打倒的人也很多,使得她恨不能有三头六臂,一起动手。
当然,她是不能那么做的。
一来,脚步太大,一不小心会被人钻空子,二来,缺少些引子。
温宴絮絮吐了一口气。
该快要快,该稳也要稳。
之后几日,最是心烦的成了朱桓和唐昭仪。
风声多多少少传到了耳朵里。
若是明确的指控,朱桓还能想法子去自证清白。
偏偏只是些闲言碎语,皇上不曾问朱桓,习渊殿里也没有人提,连朱钰都跟不知情一样,一个字都没有说。
如此一来,弄得朱桓不上不下,解释了,显得心虚,不解释,又怕这罪名莫名其妙就落到了脑袋上。
朱桓情绪不佳,越发的寡言少语,做什么事都不用霍以骁跟着。
霍以骁这位伴读,每日下课后都无事可做。
西花胡同里,霍以暄抿了一口温酒,好笑不已:“你原本也常常都无事可做,他不喜欢你跟着,你也不喜欢跟着他。”
霍以骁哼了声。
还行,前回险些因酒丧命,都没有让霍以暄杯弓蛇影。
该喝还是喝。
就这豁达又乐天的性子,也是暄仔的长处了。
院门开了又关,脚步声熟悉,还有一声猫叫。
果不其然,温宴很快从影壁后绕了过来。
与两人问了安,温宴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交给霍以骁:“这封东西,骁爷看一下。”
霍以暄偏转头看了一眼信封。
前后皆空白,没有落款。
他笑了起来:“什么内容还需这么麻烦?酒坛子给我,我去院子里喝,不打搅你们说话。”
霍以骁取出信纸,扫了一眼内容,一巴掌按在霍以暄肩膀上:“坐下喝你的。”
霍以暄不动了。
信纸总共五页,不算多,但上头的字密密麻麻。
与其说这是一封信,不如说,这是几页账本的摘抄。
去年春天,工部牵头,处理松江下游淤泥的工程账本。
松江在京城以北,经数府入海,洪灾水患少,但长年累月的,下游淤泥却不能不管。
去岁,朝廷拨了银子,好生治理了一番。
霍以骁记得,当时习渊殿里,先生们刚好与他们说水利事宜,拿了工部的稽核的文书给他们探讨。
上头的总数与他手里的这份摘抄,有很大的差异。
“贪墨?”霍以骁拧眉,看着温宴,“谁给你的这份东西?”
温宴道:“锦华宫。”
霍以骁的眸子骤然一紧。
冯婕妤?
“你确定?”霍以骁问。
温宴颔首。
送信的是个中年妇人。
温宴前世见过这人,是给冯婕妤身边的嬷嬷办事的。
“她说是‘礼尚往来’。”温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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