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回家吗?”
他带她往前:“还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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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走在人行道上,旁边的店铺不时传出音乐和饭菜的香味。于燕把包从左肩换到右肩,没话找话般的:“你同事性格都挺开朗的,很好相处。”
“嗯,上班会比较严肃。”
“那是,面对病人,一般也轻松不起来。”
蒋攸宁想起她们的热聊:“你很擅长和人打交道。”
“这是我主要的工作内容啊。”于燕笑,“其实只要找到共同话题,交流就会变得很顺畅。”
“那你觉得我们的交流顺畅吗?”
于燕想,他们今天还没怎么交流过,但参考之前的经验——“如果不涉及医学知识,我还是有信心的。”
“你能在短时间内掌握陌生领域的关键信息,已经很厉害了。”
“听上去是在夸我。”
“难道不像?”
于燕调侃:“被学霸夸还是有点受宠若惊的。”
她想起戴秋娆的话:“你是从小就立志要当医生吗?所以一直认真读书。”
“嗯,医学院的分数很高,不认真考不上。”
“考上之后呢?”
“继续读。”蒋攸宁回忆起在医学院的日子,医学不是现成的科学,它时刻在变化,和其他学科比,它的滞后性更严重,“我所知的与现实所需的知识存在很大的差距,这种差距会给人带来压力。”
“但往往是压力在驱使我们更努力地去做事。”
“对。”所以他必须保持紧迫感,不断去汲取新的知识。
“那除了学习和工作,你会努力去追求其他的东西吗?比如收入、名声……以及感情?”
“当然会。”蒋攸宁说,“我不可能在一个不发工资的医院上班,也不可能不在乎病人和同事对我的评价,但追求这些的前提,是我先把该做的工作做好。相比于过程本身,收入和名气只是结果的一部分。
“至于感情,”他顿了顿,“它的变数很大,在我有足够的心力应付它之前,我没考虑过。”
于燕细细品他的语气:“所谓的变数大,是因为曾经受过伤?”
“不是。”他像是想起某些有趣而无奈的片段,“可能是因为身边的人经历得比较早,作为旁观者,看得多了,就觉得不过如此。”
“那你向往过吗?”
“偶尔吧。”他顺着她答。
事实上,当一个人全神贯注地去做一件事时,是没有心思去想他是否是孤独的。重复劳动给了他游刃有余的自在,攻坚克难带给他十足的成就感,他的每一天过得既单调又丰富,似乎并不需要所谓的感情再给他提供新的可能。
但是,这种长达数年而固定存在的模式,从四月份遇见某人开始,就慢慢地发生了变化。
这种变化,他心知,却没有经验可以参考,这让他多少有些莽撞而无措。
他不太确定她的沉默代表了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无聊?”
“当然不是,我只是在想,可能……对于有信仰的人来说,小情小爱的吸引力的确有限。”
“但爱情也是很多人的信仰。”他低头看她的侧脸,“信仰没有高低大小之分,只要它的存在能让我们变得更好,它具体是什么并不重要。”
于燕的心忽然被他的这句话击中了。周边人来车往,她顿住脚步,就那样直白地迎上他的视线:“那你……相信爱情吗?”
“当然。”尽管他还不明白它到底是什么,但他相信,它迟早会带着美好在他生命中降临——就像它先给了他这个美好的夜晚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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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虾馆和医院距离不远,两个人边走边聊,竟然花了半小时。
蒋攸宁问起是否需要一起去看望她的摄影师朋友,顺道买点东西,于燕只说不用麻烦。
进了医院大门,蒋攸宁手机响了,于燕的神经没来由地紧了一下,听他语气不像砂锅店那回着急,心才慢慢安定。
蒋攸宁挂断,说要回住院部一趟:“八点半,我在停车场等你。”
“不用了,我可以打车去车站。”
“难得送一次。”他没再给她拒绝的机会。
于燕看他快速消失的背影:难道——他陪她走回医院,只是为了继续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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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于燕到达目的地,陈越正坐在床上打游戏。
“约会的时间有点短嘛。”这位仁兄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单人病房就这点不好,我妈走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还是你仗义,这么快就来陪我。”
于燕把双人桌改集体包厢的事跟他讲了,陈越叹气:“天意弄人哪。”
她不理他:“把你电脑借我用下。”
“干什么。”
“回邮件。”她今天没带双肩包,用手机处理效率太低。陈越给她指了指电脑的位置,“你现在加班,老方是不会给你算工资的。”
她沉默地登陆邮箱,里面有采访对象的回复,有编辑的修订文稿,还有几封邀请函和确认书。她一一点开处理,结束后,她合上电脑,像完成一个仪式,然后从床头拿了个苹果。
苹果的主人皱眉:“小龙虾还没把你喂饱?”
怎么可能饱。于燕想,一桌小姑娘没一个认真吃的,她哪里好意思暴露真实食量,何况蒋攸宁就坐在她对面,她带着手套剥小龙虾本就不雅,吃了几口肉,连汤汁也不敢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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