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目看向姜思南阴郁的双眼,谢临香在心底微哂了一声。
她身边这位襄王殿下,大抵是不会愿意拿自己去换柳月灵。
果然,姜思南看着阶下的女人哀求许久。除了眼底那份无法掩饰的心疼和愤怒之外,并未有过更多动作,反而横在谢临香脖子上的那把剑更近了些。
“灵儿,是本王……对不起你。”
闻言柳月灵忽然瞪大了眼睛,那两行泪还这样夸张地挂在脸上,泪珠滑下,落如滚珠。可张大了嘴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如遭雷击。
对权力近乎痴狂的人,果然是薄情寡义的。
他不是不爱柳月灵,这两世的恩爱缠绵并未有假,只是相比较而言,在这个生死攸关的当口上,他更爱他自己。
“襄王殿下,您确定要如此绝情么?没记错的话,柳姑娘这腹中,还怀着您的骨肉没错吧。”陈夕泽挑了眉,出言提醒道。
姜思南面色阴沉,良久后选择背过眼去不再看她。
柳月灵眼中的一丝清明蓦地灭了,像是被风吹败的柳絮一般,没了任何动静软下去。
姜之恒默了许久,将目光回落,才转头道:“将柳姑娘带出宫去吧,放她回家。”
陈夕泽忽然道:“殿下……”
话还未尽,又自行消了音。
“我平鼎军几万将士,千里勤王的时候,无需以一个女人的性命来胁迫。”
否则,又同面前那位有何异?
姜之恒关切地看向谢临香,眼中有几分隐忧,但更多的是坚定。除此之外神情俱是心疼,眉头一直紧紧拧在一起。
谢临香回应过来的目光同样坚定。
牵挂了许久的人终于平安地返回了京城。即使在眼下千钧一发的时候,心中也是安定的。
后来,大约是这件事情尘埃落定,又过去了很久很久之后,回想起这个时刻,谢临香自己也会疑惑,为什么那个时候心底会如此地平静。
大概是在一个盛夏骤雨的黄昏,同姜之恒温存一晚,身上覆着轻薄锦被,身体被温柔和幸福盈满的时候,脑中忽然有了答案——
因为此时,牵挂的人在眼前,纠结的事已有了结果;虽然时刻不对,但大局已定,背后皆温柔,仅有的最后一丝危险,也已经缩成一团浮上了水面。
谢临香转过一眼看向穷途末路的姜思南一眼,忽然就笑了。
姜思南此刻早已草木皆兵,被谢临香看的这一眼,连同心底都起了毛,耳后汗毛直立。
“你想做什……唔——!!”
没说完的话被一支羽箭截断,箭镞深深从侧后方没入姜思南的右肩。持剑的手一松,那柄横在谢临香面前的剑便“咣当”一声落了地,撞出清脆的响动。
姜思南吃痛不已,惊愕回头。
九皇子眼疾手快,飞身上前,眨眼间便掠上了明德堂前九重阶梯。一把将谢临香撞入怀中,旋身带出了好几步,确认了安全距离,才小心扶住了怀中的女子。
“阿盈……”姜之恒几乎是小心翼翼地为她解开了绳子,又仔细看了她被绳子勒红的手腕,双手拢在一起心疼地轻轻揉了揉,“我来迟了。”
身后平鼎军将士们伺机而动,一见姜思南失势便即刻上前,瞬间将负隅顽抗的禁军包围。
“你……”姜思南冷汗直冒,只见这支暗箭来处,明德堂飞翘的檐角旁,一名短衣箭袖,身着轻甲的男子摘下的面巾,手中霸王弓弦还在颤动。
是步飞尘。
谢临香终于松了口气,整个人像是刚刚被抽了魂儿似的,脚一软身子往旁边一歪。
却被姜之恒一把扶住,神色是未曾有过的紧张:“阿盈!你……没事吧?”
谢临香抿着唇摇摇头,很是自然地往他的肩膀上靠了靠:“没事,只是有些累了。”
身边战火已起,却以他们二人自动隔离开了一个方圆两丈的空间,听着四周嘈杂,谢临香忽然心念一动,不管不顾地环出双臂,将姜之恒圈在了怀里,眼眶忽然就热了:“终于回来了。”
姜之恒微愣了一下,才将面前的女子紧紧拥入了怀中。
短兵相接,皇帝御前,而这一切似乎在这一瞬间都与他们无关了。
陈夕泽被溅了半身的血迹,余光瞥见这两人时愣是被噎出了三辈子都没有过的无奈表情。
又见姜思南已经被平鼎军的将士们以刀叉剑戟架住,抽身不得。
于是干脆利落地甩开一剑,解决了面前的一名禁军,挥剑高喊:
“禁军听令!叛党已败,贼首伏法!尔等速速缴械投降,陛下仁德,留尔等性命!”
如此反复高呼三遍,四周平鼎军将士齐声响应。
只顷刻间,便听到了兵器盾甲被弃至于地的砰乓声。
襄王被押跪在明德堂前,心知大势已去,神情俱变,仰天笑出了眼泪。
第65章 秘密
穆宁四年的这一场京城叛乱,终是以平鼎军千里回防,九皇子勤王救驾而结束。
史书工笔,对这位昔日穆宁皇帝最看重的皇子叛乱之事,只有载有寥寥数笔。
倒是那位在两位皇子之间都留有名字的王妃谢氏,在史书上留了一笔浓墨重彩。这其中缘由,除了她出身忠勇之后以外,还有许多更为重要的原因。
稗官野史,遗闻旧事,端的是志怪猎奇,载了诸多正史不曾有过的私家物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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