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姜之恒伸手揉了姑娘柔软的头发,声音哽咽,“对不起……”
那个时候没能在你身边,没有能替你挡下伤痛,就连最后,也没能在你死前见你一面。
原本绷紧了的那根弦忽然被拨响,在空荡荡的胸腔中来回荡出回音,谢临香终于收紧了胳膊,回应似的抱紧面前的人。
“疼,那时候啊,真的……很疼啊……”
她从来都很少将自己软弱的一面露出给别人看,别说是对外人,就算是当年的谢老侯爷和谢夫人,现在的萧姨娘,都很少见到她失落难过的样子。
人们总说靖勇侯府一门良将,虎父无犬女,谢小姐也是女中豪杰。
从未有人像这样,将心比心地问她疼不疼。
姜之恒咬住了下嘴唇,死死地握紧拳头,声音低了下来:“是襄王,是姜思南……吗?”
借了她谢氏女的身份,可在军中聚拢人心,事成之后鸟尽弓藏,除之而后快。那个时候,登基的人便是姜思南。
靠在他的怀中,谢临香极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姜之恒闭了眼睛,手指咯咯作响。
此人狡诈卑鄙,两面三刀,是姜之恒早已知晓的事情。可是偏偏这个时候,穆宁皇帝已经赐下的婚期,只剩十数天了。
若是他这个时候离开去交战地,那么回来的时候……
“殿下,阿盈绝不会再嫁给姜思南,逃婚也好,抗旨也罢。”谢临香仰头目光坚定,“我等着九殿下回来。”
姜之恒手指微动,替她拢起了额前碎发:“阿盈放心,定不会让你再入龙潭虎穴!”
二人于冬日无人旷野紧紧相拥,互诉衷肠。
*
当日金殿议事,两派大臣吵成一团,九皇子姗姗来迟,自荐领军,拿了平鼎军帅印,于危难之时扛起了这根大梁。
一日后大军开拔,由九皇子带领剩下的七万平鼎军将士,奔赴北境。
这一次,那个走到哪里都带着无数流言的皇子背后,再无人敢随意指摘。风气陡转,甚至有人道九皇子是真英雄。
无人知晓的是,前一晚九皇子点卯后绕去了城西,趁着月色翻了靖勇侯府的院子。
彼时谢临香还未休息,正坐在窗前挑灯夜战,奋笔疾书,先是给北境的萧泉将军写了些肺腑之言,余下的时间里全部都在整理上一世自己在战地的经验。
她整理详尽,将何处会遇到险情,敌将的排兵规律和喜好,到了战地须得小心什么,事无巨细全都写了下来。
甚至还添了几笔,北方干冷,让九皇子多带几件冬衣。
正写到此处,忽然听到院中有些响动。
今日因为要整理这些东西,便没有留人伺候,早早便叫织云先退下了。
谢临香心生怀疑,便推开窗打量院内。刚吱呀一声推开木格窗,外面便探出一个表情略有呆滞的九皇子。
姜之恒:“……”
谢临香:“……”
飞檐走壁轻功上成的九皇子刚落地就被抓包,只得伸手挠了挠后脑勺,淡淡地笑笑:“阿盈耳力真好。”
谢临香也没料到刚刚自己还在这里事无巨细地给人写信,一抬眼人就已经到自己面前。
九皇子上前两步:“明日便要离京了,便想着今日见一面。咦,阿盈在写什么?”
“额啊……”谢临香动作飞快地将手上那张墨迹未干的纸翻了过去,没来由地红了半张脸。
明明就是写给他的,有一腔心事待书,忽然被撞破,却只想藏起来不叫他看见。
“殿下怎么没走正门进来。”谢临香岔开话题,用微凉的手指贴了贴脸颊。
这才抬眼看了过去。
姜之恒逆着一片月光,眉眼都隐在阴影里,而左耳间晃落了一小片碧色光晕,在微弱月光中莹莹生辉。
“怕惊扰了侯府众人,这才冒昧。”姜之恒淡淡笑开。
谢临香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想要碰一下姜之恒左耳的碧绿:“这是?”
九皇子微微侧了头,谢临香终于在月光中看清楚了,那正是和自己右耳上碧玉耳饰一模一样的另一只。
大齐男儿没有带耳饰的风俗,九皇子左耳微肿,耳垂一圈都泛着红。
“嘶……”谢临香表情微动,当即便要拿些药膏出来。
却被姜之恒一把捉住了手腕。
九皇子披着一身月色,收了平日里所有的清冷和淡漠,站在檐下无比认真且虔诚地看着谢临香,缓缓道:“盈盈,等我回来娶你,嫁不嫁?”
第48章 马脚
他问得很是认真,在这个即将离别的时刻。明明是逆着光,眸子里却像是落了一把星子,眼神明亮而干净。
谢临香手指一顿,被握住的手腕一阵温热,而后觉出丝丝汗珠。
姜之恒满手是汗,少顷落了视线,又淡淡道:“罢了,阿盈不必此刻回答我,我……”
“嫁的。”
姜之恒低头间一句话还未完全出口,便被轻柔的两个音节截了胡,然后自动消音,闭上了嘴唇瞳孔微微放大,有些僵住般重新抬起头。
谢临香释然笑道:“看来,阿盈注定是皇家女眷,九殿下。”
姜之恒像是刚从梦里醒过来,脸上欣喜的表情一览无余:“当,当真!”
在他看,愿不愿嫁给襄王是一件事,愿不愿意跟他交流是另一件事,至于抛却他人的看法愿意嫁给自己,那则是他在梦里才想过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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