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神色寻常,点了点头没有多问,垂下眼帘吃了一口茶,又对万柳道:“皇帝这次又点了你一人随行,你伺候得好,皇上已离不得你,以后你更要尽心伺候皇上才是。”
万柳心一沉,她可担不起康熙离不得她这句话,忙说道:“太皇太后,奴才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太皇太后成全。”
太皇太后抬起眼帘,略微好奇地看着她,哦了一声,“什么不情之请,你且说说看。”
万柳面露为难,期期艾艾地说道:“奴才觉着,后宫里的姐妹都比奴才机灵懂事,伺候皇上的事自不在话下。奴才能做的事,她们比奴才做得还要好。皇上这次去,随便点一个姐妹都不比奴才差。
奴才想留在太皇太后与嬷嬷身边,好好陪着太皇太后念经,跟着嬷嬷学蒙语。冬天的时候,奴才已经错过了那么多的日子,奴才不想再错过,奴才喜欢慈宁宫,想留在这里。”
太皇太后盯了万柳半晌,蓦地笑了起来,说道:“你倒是个孝顺的,罢了,你就留下吧。你的蒙语说得还不错,读写上也要一并跟上,得跟苏茉儿再认真多学一些。”
万柳松了口气,垂头恭敬称是。太皇太后对苏茉儿道:“你去把那个雕福字纹的红木匣子拿来。”
苏茉儿应下,很快去捧了匣子来。太皇太后打开后,拿出只金累丝镶嵌红宝石的钗子,凑在眼前看了看,把钗子放回匣子里,递给了万柳。
她感慨地道:“这只钗子我年轻时候戴过,那时候还在关外,能得到关内的首饰头面不多,我姐姐也喜欢,太宗就给了她。
后来她去世之后,这只钗子又到了我手上。现在我老了,钗子留在手中也没用,你们年轻人戴上去才好看。恰逢你生辰快到了,拿去戴着玩吧。”
万柳飞快理了理,太皇太后姐姐就是海兰珠,太宗是皇太极。
她心中惊骇莫名,强忍住了忙磕头谢恩,双手接过匣子,沉甸甸的只觉得烫手,压得她后背都开始发凉。
捧着匣子去到偏房,万柳深深呼出口气,静下心来开始磨墨写字。
不一会苏茉儿也走了进来,坐在万柳身边看着她写字,拿起放在旁边的匣子,打开来看了看,笑着道:“这只钗子如今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当年太皇太后只是西宫大福晋,前面有中宫大福晋,东宫大福晋,加上别的大福晋,都排在了太皇太后前面。
每当有赏赐好处时,轮到了她都是选剩下的。太皇太后当时看上了这只钗子,东宫大福晋也看上了。她是姐姐,又深得太宗宠爱,她只多看了一眼,自然这只钗子就给了她。只能说造化弄人,最后这只钗子又到了太皇太后手上。”
苏茉儿轻轻合上匣子,将匣子放在了一边,低声说道:“东宫大福晋去得早,太宗发了狂,余下的几年竟然跟活死人一样,时时刻刻都念叨着她。
只可惜了,人活着才有意思,死了也就死了,谁能想到今日呢。
你是个能谨守本分的,太皇太后也疼着你,留下来就安下心来,只管好好读书习字。”
万柳后怕不已,要是她真没头没脑,随着康熙去了,回来之后估计就得重新去穿一次。
听完苏茉儿的话,她算是吃了一颗定心丸,太皇太后对她的知趣至少还算满意。
万柳彻底放心之后,心情松快,人也活泼起来,颔首笑着眨了眨眼,说道:“是,多谢老师。”
苏茉儿也跟着笑了起来:“既然你叫我一声老师,那我就不客气了。你瞧你这字写得歪歪扭扭,跟那蚯蚓一样,再写不好我可要打手板心了。”
万柳蹭地坐正了身子,认真写起了蒙语,苏茉儿见了,又被她逗得笑个不停。
学完蒙语,万柳从慈宁宫回去,到了万寿宫门口时,见着前面佟贵妃带着宫女太监,奶嬷嬷手上抱着虎头虎脑的四阿哥,一行人浩浩荡荡走了过来。
万柳思索片刻,决定还是和平至上,她站着福了福身,准备转头离开之时,佟贵妃开口叫住了她:“许久不见,万妹妹怎么就这么着急忙慌走了?”
万柳不知道佟贵妃是去慈宁宫还是乾清宫,她特意绕过御花园,从万寿宫门口路过,这根本就是早打着要相遇的主意。
仇人相见,万柳本不打算与佟贵妃计较,既然如此,那休怪她不客气了。
万柳故意将太皇太后给她的匣子抱在胸前显眼处,规规矩矩地道:“我怕姐姐忙,不敢打扰姐姐,不知姐姐有何事?”
佟贵妃走到万柳跟前,抬手给四阿哥理了理头上的帽子,吩咐道:“把四阿哥抱到别处去玩吧,我跟万妹妹说会话。”
奶嬷嬷忙恭敬退了下去,其他宫女太监也后退了几步,远远垂手侍立候着。
佟贵妃这才闲闲地道:“也没什么事,四阿哥孝顺得很,成天念叨着汗阿玛,我带着他去给皇上请安,路过遇到妹妹,又许久不见,就想着跟妹妹说几句话。
妹妹现在吧,虽仍然只是个答应,享受的份例却不低,我还没有给妹妹道声恭喜呢。”
万柳心道原来是炫耀来了,不过还真是好气。抢太医的事还没有算账呢,居然又找上门来,真是欺人太甚。
万柳把匣子递给秋月,故意拔高了声音道:“秋月,把匣子拿进去,太皇太后把她最喜欢的钗子给了我,你一定要仔细放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