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止微微颔首,“原来是这样……”
就像她很了解莫顿一样,对方也很了解她。
估计在初次见面交手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出了自己身体出现了问题。
当年莫顿并非和黎止同一个军校,他也不是首都帝星的人,而是从偏远的沦陷区一步步爬出来的、凭借自己的能力进入了军校。
当时军校对抗间,两人在比试中相识,后来莫顿在驻扎军团中被处处打压、即将去投靠星际大盗匪时,是黎止截住了他,向他抛出了橄榄枝。
为了利益,莫顿从驻扎军团倒戈至突击军团;
现在她面临倒台的危机,对方再次跳至帝国军也没什么可惊讶的。
毕竟莫顿从沦陷区往上爬,就是为了权利,他就是这样的一个利益至上的人。
黎止以为多年的共事他们已经是朋友,但现在看来只不过是合作的伙伴关系罢了。
从病房离开前,步伐沉重的莫顿忽然一顿:“头儿,这次是我莫顿对不起你。还有,柳深那家伙也未必是什么好东西,你以后多多保重,注意身体不要被人阴了……”
其实在泄露联感器位置后,他后悔了。
向来只重利的军匪头一次陷入挣扎中,但想到记忆中在沦陷区为了一口粮食而卑躬屈膝的样子,以及他熊熊燃烧的野望,他还是违背了内心。
说完,莫顿自嘲一笑,转身离开了病房;
刚刚出门,他和站在门口的柳深对视一眼,冷笑一声朝着医院外走去。
从最开始在军校的时候,他就看不惯柳深这张臭脸,和议政厅里的那些老狐狸如出一辙,却偏偏要装作冷静正直。
他莫顿虽然是个烂人,但烂得彻底。
皮靴的声音消失,整个病房中便只有黎止和柳深两人。
向来将军装穿得一丝不苟的操纵兵今日穿了身燕尾常服,满脸疲色,看样子是刚刚从一番周折中脱身。
哪怕在外面听了许久、听到莫顿直言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柳深依旧神色如常,语气平静地交代着这些天外界发生的动荡。
仿佛他们还是推心置腹的最佳伙伴。
他推了推金丝镜框,掩在镜片后的狭长眼眸看向病床上唇色苍白的黎止,主动开口,“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么?”
等了片刻,黎止只用一双金色的眸子看着自己,像是已经将他层层剥离、看透了他的内里。
这让柳深有些烦躁。
他宁愿黎止大声地质问自己、给自己几拳然后满怀恨意地让自己滚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静静地看着;
这会让他心中的愧疚更难以忍受。
黎止不问,他就自己说。
“准确的说,我从来都没想过背叛您。我说过的,如果您一意孤行的话会被他害死,可是您不听……”柳深口中的‘他’自然是秦望生。
他的确没有主动背叛黎止,更没有和克劳斯勾结,他只是洞悉了一些事情将要发生,却没有阻止。
“为什么要对那些omega仁慈?”柳深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不解,“那些软弱的菟丝花……只要稍稍给他们一点压迫,他们就能放弃尊严、背叛家庭。他们无知无能,甚至连信息素臣服都无法抵挡……”
“将军,这样的人凭什么和我平起平坐?”
柳深神情阴沉,脑海中浮现出曾经的一幕幕画面。
生育了他的omega,在他父亲出事不过半个月便成为了另一个alpha的妻子;
只因为那人能庇护他。
那个软弱可耻的男人臣服在另一个alpha的信息素下,完全忘记了父亲曾经对他如何呵护有佳。
他一脸悲伤看着自己,“阿深,我是一个omega,没有办法的……”
从那天起,柳深便告诉自己,omega这种性向的人天生就是卑贱的。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曾在心中发誓要一辈子效忠的人,会再分化为omega。
一个让人厌恶至极的性向。
柳深心里安慰自己,黎止和那些柔软可欺的omega是不一样的;
她强大睿智、且拥有极致的控制能力,她并非是纯粹的omega,而是一个天生的领导者。
可为什么这样的人,也会被那种看似娇滴滴的、狡诈的omega蒙蔽双眼。
柳深:“想必您已经看到了皇室的声明,还记得我当日怎么对您说的么?您把那支alpha信息素用在了那个omega的身上,就是最大的错误,现在您又能拿什么去自证?”
“您后悔了么?可是已经晚了。”
黎止就这么看着青年操纵兵神情激动,向来冷静自持的面孔在昏暗分明的光线下,仿佛被割裂成两个人。
她在心里想过很多种可能,自己是否亏待过他、是否有什么利益冲突;
可她万万没想到,柳深给自己的理由会如此地可笑。
这么想着,她忽然就轻笑了一声。
黎止:“滚出去。”
再次抬眼时,她看向柳深的神色中一片冰冷。
“我要纠正你的一点,我从不觉得性向就是原罪,我也从不会为自己做过的正确决定而后悔。”
*
离开病房时,柳深的目光有些失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被封锁的私人医院空空荡荡,走廊拐角处一片昏黑,一个人影在黑暗的交界线若隐若现;
等他发现时,已经靠得极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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