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的崩溃往往就在那一瞬间。
李蔓没吭声,处理了自己腿上的蚂蟥,扯下头上的发带、绣帕,仔细将裤腿一扎,走到她身边,举起鞋就是一通拍。
“呜……我讨厌死这里的虫子了,栽秧往你腿里钻,进山打草,一不小心双腿都叮满了,呜……还有长蛇,大青虫、毛毛虫、米虫、豆虫,他们还吃,吃栛枝树上的臭屁虫,吃蚱蜢、吃蚕蛹、吃竹虫、吃知了,呜……我想回家,我想穿漂亮的布拉吉,我想回学校,我想我姆妈、想我阿爸……”
李蔓穿上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扯了草茎,帮她扎好裤腿,牵起她的手向前走道:“好了,路上咱找找有没有止血草,采点回去,捣烂了敷在腿上,过两天就好了。”
“呜……”
哭声雨声风声,于耳边交汇,顶着风雨,穿行在密集的竹林里,李蔓拉着丁慧越走越冷,牙齿轻轻打颤,扯着衣袖,再次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稳了稳情绪,李蔓吹响了竹叶。
半晌,除了劈里啪啦的雨声,还是无人回应。
“白芹——”李蔓扯着嗓子喊道,“白芹——”
“呜……我害怕,”四周黑乎乎的,能见度已不足两米,只有闪电亮起,才能看清四周的环境,丁慧抹了把脸上的泪水雨水,颤声道,“李蔓,咱回去吧?我好冷!”
雨这么大还不见人影,要么跟她们走岔了,要么就是出事了。这种天气出事,不尽快将人找到,万一……李蔓不敢深想:“我们再往前找找。”
没有手电筒,瞧不出哪儿有人经过的痕迹,唯一的方法就是不停的喊。
边走边喊,两人一替一会儿,嗓子都哑了,才听到微弱的一声回应:“我、在、这、儿……”
闪电再次划过天空,她们已经出了竹林,四周全是一颗颗几人合抱的苍天巨树,手臂粗的藤蔓缠绕着古树,长长的须须垂下有一两米那么长,有的都挨了地,阴森森的。
丁慧吓得一把抱住了李蔓的手臂:“是、是白芹吗?你、你在哪,出来!”
“咳、咳……这儿……”
闪电过后,两人眼前出现了短暂的漆黑,听着声音,动都不敢动,方才根本没有看到人。
定了定神,李蔓拔出腰间的匕首,“白芹,你现在是什么情况,受伤了吗?”
“我……”白芹撑着晕眩的额头,四下摸了摸,唔,滑滑的、冰凉凉的,陡然想到了什么,白芹吓得一声尖叫,抓着手下的东西甩了出去。
好巧不巧,甩出来的长蛇落在了丁慧头上,丁慧伸手一捞,握住了,闪电划过,四周一片明亮,丁慧清楚地看到,手中的家伙吐着信子,高高昂起了头,顿时吓得面无人色,奋力一甩,放声尖叫:“啊——”
而李蔓盯着几米外的树洞却是双目发直,那儿半坐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男人似查觉到了李蔓的目光,抬眉看了过来。
李蔓忙若无其事地移开,余光却瞧见长蛇划着长长的弧度精准地落在了那人身上。
电光散去前,长蛇被抛了出来,断为两截。
李蔓被冻得青白的脸色,越发青了几分。
而这些丁慧都没有看到,抱着李蔓,她再次崩溃地大哭了起来:“哇,是蛇、是蛇,吓死我了哇哇……”
“好了、好了,别怕!”李蔓勉强安抚了她几句,抿着唇强自压下心头的恐惧,“白芹,你在哪?”
从她们到来的那一刻,就在男人的视线内了吧?!
就是不知白芹现下是个什么情况?
“这儿……”
“别去!呜……别去,我怕!”丁慧死死地抱住李蔓的腰,脑中闪过的全是在傣寨当知青时听人说过的各种鬼怪故事,四周黑漆一片,不是树就是藤,根本瞅不见半个人影,谁知道回话的是人是鬼,“李蔓、李蔓,呜……我怕、我怕……”
一阵风吹过,古树上长长的藤须向两人扫来,仿佛在伸手拉扯,又似在招唤,丁慧想跑,脚下却像生了根,动不了半分,哭声变成了打“嗝”,一声接一声,不停地从喉咙里冒出来。
李蔓浑身都在抖,不知是吓的还是冷,她已经分不清了。
她想走,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定了定神,李蔓将匕首插回腰间,伸手摸索着轻轻地揪了片叶子,狠狠地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捏着叶子凑到嘴边,或轻或尖锐的声音在林间响起。
似雨后的虫鸣,夜鹰的啼叫,风吹过树叶的沙沙。
“在那!”张主任精神一震,握着手电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飞速跑动了起来。
周师傅、车永成、郑纳、陈兵和傣寨以大爹为首的一众汉子,他们或是握着□□,或是拿着手电、棍棒、砍刀紧随其后。
除此之外,还有七位身着雨衣的军人,其中一位手里还提着只竹篓,仔细看,可不正是白芹带来的那只。
很快几名军人便冲在了大家前面。
“扑通”
“扑通”
……
他们身后不时有人被地下长出的竹笋、野草或是凸起的竹根、土包绊倒,却没人敢停,从接到消息到这会儿,雨下了三个多小时,几个女孩子在林中更是待了五个多小时,便是没有被从边境逃蹿而来的DU犯劫持、受伤,一场风寒也是避免不了的。
“有光!”丁慧一指远处林间偶尔晃过的光芒,兴奋地抱着李蔓跳了跳,“李蔓,你看,有光!找我们的人来了,找我们的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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