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慧扫了眼她手里的票:“玉娇阿爹是傣寨的‘首领’,合作社社长,喜欢来买烟丝,她伢(傣语:奶奶)喜欢饭后喝一杯果酒。”
李蔓将票平摊在柜台上道:“那你看我手里的票够吗?”
丁慧点点头,麻利地给她拿了包烟丝,一小坛桑葚酒:“再给四块二。”
李蔓付了钱,道了声谢,拎起烟丝、桑葚酒出了商店。
玉娇一眼扫过,伸指点了点她:“早知道你这样,我就不叫你去我家了。”
李蔓笑道:“我中午的饭还没着落呢,你不管了?”
玉娇“噗嗤”一乐:“管,杀鸡给你吃。”
“别,下蛋呢。”
“野鸡。”
“那还成。”李蔓说完,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傣寨掩映在竹林之间,寨口的空地上长着一些大树,它们一棵离一棵有些远,裸·漏在地面上的根茎有一人那么粗,浓郁的翠绿树枝如巨伞一般遮天盖地,有一颗上面缠绕着十几条红布带,它裂开的树皮像一道伤口,正泊泊地流着红色的树液。
玉娇说这是龙树。
说它要是有一天拔地而起,化为五爪金龙飞上云霄,雷霆暴雨就会随之而来,淹没这个河边小寨。所以每当大家发现大树中的一棵忽然流血了,就立刻找来红布条把这棵正在蜕变的龙村给拴住。
寨子里青石板铺路,家家门前遍种芭蕉和凤尾竹,竹楼的平面为方形,上覆自制瓦片,底层架空饲养牲畜,堆放农具、柴禾等杂物,楼上有堂屋和卧室,堂屋跟双凤寨一样,设有火塘,外有开阔的前廊和晒台。有前后院,院里带有牛栏、菜地和果园。
玉娇家在寨中,两人进门,她阿爹和大哥刚下工回来在院内洗漱。
“阿爹、大哥,”玉娇将小灰拴在门口的凤尾竹上,拉着李蔓推门进院道,“我新认识的朋友,李蔓。”
李蔓不好意思地笑笑:“大爹、大哥好!”
大哥岩铭冲李蔓点点头,大爹的目光扫过李蔓眉间的红色胎记,笑道:“你阿爷是不是双凤寨的李队长?”
“大爹认识我阿爷?”
“哈哈……认识,县里开会没少见。这么早过来,还没吃饭吧,走,上楼。”
楼上火塘边守着位八十多岁的老妇人,大爹让叫“伢”,老太太见了李蔓很是喜欢,直夸小普少(姑娘)长得像花儿一样好看,
“给,”老太太递了个好大的糯米团给李蔓,随之又端了碟青灰蘸料放在她面前,“蘸着吃。”
李蔓早起已经吃了碗米粉了,这么大的团子直觉吃不下,解释后,分了一半给玉娇,然后蘸了点蘸料吃,咸香可口,味道竟是意外的好。
“这是青苔蘸料。”玉娇笑道。
“青苔?”
“嗯,”玉娇道,“春季江水岩石上长的鲜苔,采下来,晒干,想吃了,用油煎或是放火上烤焦,揉碎了加油盐,蘸糯米团、腊肉都成,吃得惯吧?”
“很好吃。”
“别光吃糯米团,”老太太夹了筷子用芭蕉叶裹着烤的香茅草鱼,给李蔓,“吃点鱼。”
“谢谢伢。”
“别客气,多吃点。”老太太说着又夹了条烤鳝鱼给李蔓。
李蔓笑笑,埋头闷吃。
用罢饭,李蔓帮忙收拾,完了,玉娇留了她在家陪老太太,自己跟父兄上工去了,走前还给小灰身前放了堆青草。
老太太煮了茶,放在小桌上,自己拿了菜来择,李蔓掏出书本翻看。
上午一晃而过,中午,玉娇提前回来,宰了只野鸡,用汽锅炖了,里面还放了几片火腿,一块三七,炖出的味儿又醇又香。
用过饭,略歇了歇,李蔓抱了抱老太太,谢过她的照顾,牵着小灰,随上工的大爹玉娇他们出了寨子。
“小蔓,”玉娇道,“考过了,给家里送个信,伢踮记着呢。”
李蔓点点头:“好。”
四人在路口分别,李蔓翻身上马,两腿一夹马腹,片刻工夫就到了商店门口。
李蔓翻身下马,引得一众参加考试的知青都看了过来,众人扫了眼她头上的雪白缨穗,心下暗沉:“白族女孩!”
太有竞争力了。
张主任一出来,瞅着人群里长像太特出众的女孩,便是一怔:“李蔓!”
李蔓抬头,一眼就认出了昨天在王自明家见过的妇人,“阿姨好!”
众知青轰然:“亲戚?!”
张主任无视诸人的目光,穿过人群朝她走来道:“你也来考商店的会计员?”
“嗯。”
“学历、党员证。”
李蔓一愣,忙打开挎包掏出高中毕业证和党员证,还有推荐书一起递了过去。
众人看得怔然,有这些还考什么试啊,直接就可录取了。
张主任拿着翻了翻:“省外贸局的招工考试,我听孙同志说,你考了满分。”
众人听得倒吸了口冷气!
省外贸局的招工考试啊,听说,那难道堪比早前的高考。
张主任点了点推荐信:“便是不去省里,像你这么优秀的人才,县里也有的是单位要,怎么想着来这儿了?”
是,光是一个党员证,一个高中生毕业证,她就不难找工作,可县里各单位目前不是不缺人吗,要等啊,而她最怕的就是等了,这意味着她在家里的日子长了,一长她就怕暴露了本性,引起两老的怀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