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昳也看他的手:“你的手又怎么回事?缠了那么多绷带。”
山光远半蹲下来看她的手,道:“你不用管我,旧冻伤,一遇冷就这样,你呢?都没好好养?”
言昳伸出自己两个拳头,微凸的指节上有些皴裂,她埋怨道:“这里真是太干冷了,以前跟言夫人住在这边的时候也是,年年冬天都会这样。”
山光远其实对自己的伤痛没什么感受,但或许因为她本来就有养尊处优的娇气,皮肉处处透着完美,他看她身上有些伤痕,就觉得心里跟扯线的布料似的,全是褶皱。
他吐一口气:“你那玫瑰油膏呢?”
言昳随身带着,掏出来往桌上一放,赌气道:“这玩意儿在江南还好说,到这边不好用了。而且剩的也不多了。”
山光远叹口气:“先用一用吧,回头进城,看看城内有没有卖油膏面霜的,你搅和在一块用,也别管香不香了,就能润一润也好。”
他拧开盖,熟悉的香味溢出来,山光远半蹲在她圈椅旁,粗糙的指尖上一点半透明的香膏,拿起她一只手往她手背上抹。
言昳挣扎道:“我自己抹匀就行。”
山光远本来也没想帮她抹,他一向守礼,没有主动亲密接触她的习惯。但言昳这么一说,他心里一转,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他和某些人可能就区别在,不懂得搞这些细巧的亲近。
他一只手合上盖子,另一只手就要帮她抹匀。山光远才刚捏住她的软手揉了两下,她怪叫起来:“山光远你的手是铁砂掌吗!啊,你要搓死我了!松手松手——”
山光远连忙道抱歉:“我可能在军中操练太久,手劲有些控制不住……”
他低头一看,她手上好几个红印,看起来比刚刚皴裂的还吓人。红印慢慢退散,她却气道:“你给我挖那么一大勺油膏,我这双手油的都可以做手抓饭了。讨厌死了,你以前没这么不会伺候人的!”
他正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言昳一双手却蹭到他脸颊上来,捏住他因风寒而略粗糙的肌肤,一阵搓揉:“干脆抹你脸上好了,你光说我这个那个,好像我照顾不好自己似的。你也瞧瞧你,啊哟眼睛底下黑的跟锅灰抹的似的,还有这脸上干燥的呀!”
山光远知道她说话一向夸张,但还是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眼睑下头:“真的这么不好看吗?”
言昳两只手捧着他的脸,肤色相差,糙细有别,他不是那种精雕细琢的俊朗,而是端正硬净,天然有股沉默与强大的气场。
但山光远不自知。
至少在她面前不自知。
他半蹲在圈椅旁,两腿结实的肌肉撑起裤腿,绑着绷带的手像是握住刀尖剑刃也不会松手。可他仰头看着她,双目中有偶尔闪现出跟他极其不相符的柔与真。
就是这种对比,往往让言昳涌出无法自控的贪婪与……怜爱。她觉得自己不对劲。
明明山光远就是山光远。
纵然前世今生有矛盾解开,但她也确确实实曾厌恶他那么多年。怎么会这么没出息的、作践的对他涌出这么多莫名其妙的情绪。
她怎么能绕开一切的坑坑拌拌,最后在他这儿有点栽了的意思。
言昳每对他发馋一点,就讨厌自己一点。
山光远摸了摸自己的鼻梁,似乎自知不好看,想躲开她的目光:“别看了,军中苦累,我都不像样了。”
言昳也躲开他眼神,只两只手重重的拍了他脸颊一下:“哼。你这糙皮,不好好保养,等着三十岁就老的跟五十岁似的吧。”
山光远震惊:“我前世那般显老吗?”
言昳气自己,也就要气他:“是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你孩子呢!”
山光远气恼起来:“你又胡说八道。”
言昳把指缝里最后一点油膏,也不浪费,非要揩到他脸上去,正要开口,外头传来急报声,一路直冲进主帐来。
那头插翎羽的信令兵抬头正要报,就瞧见自家主将的位置上坐了个丰腴娇润的美人,而山将军半蹲在圈椅旁——
美人正跟揩油似的,轻佻的将手放在山将军下巴上。
信令兵震惊。
言昳忙缩回手,山光远淡定起身,身子半边遮住言昳,道:“报。”
信令兵猛地回过神来:“在西向四十里左右,再次发现了鞑靼军队扎营的痕迹,但他们已经离开超过七个时辰。”
山光远皱眉。
显然有鞑靼的小部队,已然在接近平凉府了。
言昳以为信令兵没看见,听了这话:“我本来还想多住几日呢,算了吧,我讨厌平凉府,也不想重蹈覆辙。既然可能交战,我就不耽误你,明儿早上风雪一歇我就走。”
山光远回头看她,心里不舍,理智上却怕她出一点事:“可以。我命人护送你。”
言昳摇头:“不用,我心里有数。”
山光远一挥手,信令兵连忙退下去。信令兵出了营帐没多久,他卸下背包正要喘口气,几个平日关系极铁的老兵就围了过来:“你瞧见了吗瞧见了吗?!”
信令兵:“什么?”
几个老兵起哄道:“都说那言家小妹,是个绝顶美人,哪怕在秦淮一掷千金都不可能瞥到一眼的那种美人。”
信令兵迟疑,对着几个哥们,道:“美确实是极美,与平日见到那些弱柳扶风的很不一样……但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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