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封没打开,便看到开口处盖着道远钢铁的方印。
信封中简直不是短笺,而是她随手从哪本账册上撕的一块边缘毛碎的破纸片子。
“用吧。年前一起结账。”
他捏着那破纸片子,真是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无奈。是解了他燃眉之急,但就这么一句话,别的什么都不说了?
结账,结账。
他是个一穷二白除了打仗什么也不会的,要是欠了她债还不上来,只能把家里最值钱的床架子砸了,卖给她当柴火了。
山光远笑着摇摇头,松了口气,对军中副将道:“让那几位掌柜留步,请辎运郎中和杂造局来,与他们商议运粮草物什的事情吧。”
鞑靼分两股南下,可以理解成鞑靼的军队是从南到北的宽河,而卞宏一就是卡在河道之中巍然不动的沙洲。鞑靼的军队不敢直逼卞宏一,则分成两股,绕开沙州,一股在甘肃西凉兰州,一股则在晋、冀之间的华北北部。
在晋冀之间的军力不是很强,主要以劫掠为主。他们不想也在华北动了大明皇帝、财团与兵阀的真正核心。而在荆州燕州一代的蒙循也会从京师东北侧向西派兵去迎击鞑靼,所以华北这一侧压力不大。
真正鞑靼造成巨大威胁与损失的,是甘肃、陕西一带,特别是从兰州府到凤翔府这一片区域,几乎被鞑靼来回扫荡翻地,怕是村里连个草种都找不出来了。
山光远和言将军都需要率兵前往兰州府附近。本来从黄河一路行船,汽船配上宝船,至少行至凤翔府附近不受影响。但问题就是,卞宏一的势力,占据了他们途径黄河的三分之一路程。
……卞宏一真是个趴在陕晋腹地不挪窝的王八啊。
山光远是不可能跟卞宏一借道的。
因为这男人随时随地都可能捅刀,商量的再好也没用。他跟卞宏一交过手,太了解这男人守地如王八,打仗如疯狗。
也就说他们要从黄河走一段,然后在陆路绕过卞宏一的领地,去往凤翔府。
如果粮草也要铁路换水路,水路换陆路,那真就麻烦透了。
山光远到凤翔府附近,与言实将军联络上,准备两边夹击鞑靼的主力军队,进行第一次大规模反攻。与此同时,言昳把武器卖给卞宏一的消息,也传了出来。
当然对外公开的兵工厂的名字,只有少数人知道它跟东安集团有点关系,但没人知道言昳在其中的角色。
从卞宏一独立开始,朝廷就禁止向他贩卖兵器,卞宏一面对封锁,不得不自产自强。虽然二十年间其实也有很多武器流通到卞宏一手中,但这次言昳向他卖兵器的交易量却多的离谱。
从各类轻炮重炮、到多种火枪,甚至还有皮靴、弹药袋、长刀与马蹄铁。
外头骂声纷然,觉得卖兵器给大明的这块毒瘤,就是要眼看着他颠覆政权,朝野内纷纷有人要求彻查这兵工厂。
啧,就没人说要捶卞宏一的啊。
还是欺软怕硬。
言将军是对抗鞑靼多年的定海神针,山光远前世这个年纪,也跟鞑靼交手过几次,这辈子,他连鞑靼南下是哪几个将领带兵,会从沙俄买哪些淘汰的火枪,都盘的一清二楚。
到了兰州开始落第一场初雪的时候,山光远与言实在一路反击中于平凉府正式合军,夺回这座被鞑靼占据近半年的城。
平凉府回到他们手中的时候,城墙破碎,百姓人口较去年锐减的只有三成,与他们驻军一同回到平凉府的,还有大批逃难离开的百姓。
他们得知言实与山光远大军驻扎会平凉府,几乎是拖家带口的赶回来,也要赶回这座土地荒芜,支离破碎的家乡。
山光远对平凉府也有一些感情,前世他在这儿驻扎过一年多,跟言昳时隔多年重逢也在这里。前世因为鞑靼南下的早,皇帝没闹出国库风波,有余力支援他们早就驻扎在这一代抵御鞑靼,所以平凉府前世也没有被摧毁成现在这副模样。
不过前世到后来,跟鞑靼的对战变得愈发惨烈,也很难说哪一世才是好的。
他到平凉府驻扎下来没多久,因为周边地区遭鞑靼劫掠后几乎没有粮,百姓都饥荒成灾,更别提军中了。
按计划辎重还有十五日到达,军中粮草本就不足,严格按照辎重粮草到达的时间分配口粮。但手下右军提督,竟然将军中粮食分发给了饥荒百姓。
山光远知道他穷苦出身,看不得百姓受灾,但军令如山,山光远还是下令还是重罚了他。右军将士多为民兵出身,山光远既希望立规矩,又不想让右军将士离心,特意与右军百夫长以上的将领集结,向他们说明:
鞑靼大军就在距离不远的庆阳府一代,如果将士都饿肚子导致军中涣散,这几日一旦鞑靼大军攻打平凉府,他们守不住,那战败死亡的百姓会远比饥荒饿死的要多。
只是山光远没想到,自己与右军将领谈话后没两天,辎重通过卞宏一管控的黄河河道,一路到达平凉府。
这其中粮量不止有军中预计的粮草,更有大批给当地百姓的救济粮。
会这么考虑他军中境况的,也只会有她了。
平凉府本地似乎也有些商号得到救济粮后,按照契约以平日翻倍的价格售卖。
山光远知道,粮价不像是油盐炭火其他的用品,别的是缺三成,价格就会涨三成。但粮价作为必需品,百姓都有多买、多囤的概念,溢价极其恐怖,动辄十倍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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