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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光远几乎没有休息,马不停蹄的往那两座港口敢去。
    第一座是东台河附近的川水港,另一个是盐城附近的大丰港。
    这两个港附近连官道都没有,也没有修建特别正规的码头与机构,只会在一些军事海图上标注出来,山光远一路上大半的路都是在没有灯的山中野路行进,他从一处农庄顺了一把斧头,沿路一边砍着低矮的树杈灌木,一路艰难前行。
    他行路倒很有经验,该如何节省体力和口粮,摘取哪些杂草给马做暂时的马草,如何在严寒雪灾中保持体温。他只在两个早晨爬上树,休息了片刻,几乎是日夜兼行。
    第一处川水港他扑空了,就往大丰港走,这里就离倭人袭击的战区太近了,路上不知道有多少流民百姓,路边甚至都有大批逃出后因为受伤过重而死的尸体。
    就那么堆在路边在,落雪中被冻成一座雪白的坟丘。
    有些小村落里,挤满了从盐城逃难出来的百姓,衣衫褴褛的抱在一起,满脸茫然。
    在夜晚,他接近了大丰港附近,他终于看到了水师后勤在岸上的营地,和风中渺渺的白烟。
    他远远的嗅一口,是熟悉的军中大锅饭菜的气味。只是在这些饭菜中,还有一股更熟悉的……尸体腐烂的气味。
    山光远到达的时候是夜晚,他沿着海岸往扎营地赶,终于看到了气味的来源。
    海岸边,明明没有礁石,却有着黑暗中轮廓依稀的起伏,堆叠或平铺在漫长的泥滩涂上。山光远的马蹄声与海浪声,是这里唯一的声响,他手中的马灯低垂几分,光晕像是纱衣,拂过数个趴在沙滩上的发髻与脊背,哪些曾经洁净或欢笑的脸上,缠满了绿色粘稠的水藻。
    那是盐城海域因建厂而泛滥的浒苔。
    数个尸体被海风与涨潮堆叠在一处湾口,堆高后支棱出来数支折断露骨的手臂与腿脚,像是一块嶙峋的望海礁石,挂满了军靴、布帛与手镯。
    山光远马蹄缓慢,恶臭、海风与烧焦的气味,凝固在本应该最清新的海岸。
    他往外看,终于看到了很远的海平线,似乎有一些细小的光点,应该是离岸边有一段距离的宁波水师的舰队。
    他没有以袖掩鼻,只是将马灯挂回马颈下,轻踢马腹。马灯摇摆,某只半埋在泥滩却指尖向天的手擦着马腿而过,手指上的银戒指,在光晕下明亮的一闪,随着马灯移去,再次灰暗烂臭在无人的海岸边。
    山光远知道言将军选在这儿扎营也是没办法。
    毕竟这里吃水足够,还靠近一处不受污染的内河,只能勉强容忍因洋流和海风汇聚的尸体了。
    当他到营地,守卫军营大门的守卫以为是宁波军营来的信使,却没想到是一个寻常人家少年骑着马靠近。
    守卫警告闲杂人等不能靠近后,那少年还在接近,营楼上的枪手抬起手中的燧发枪,对准少年。
    而那少年抬手,竟然远远的比划了一个“友方”的旗语姿势。
    营楼上的士兵一怔,少年已经靠近了营门,开口就道:“我是南直隶按察使白旭宪家奴仆,有要事回报言实将军!”
    少年声音有些低哑,营门处的火盆的光姗姗来迟的移到少年的身量和半张脸上,他抓着马缰的两只手骨节分明,粗粝干燥,一瞧便觉得不像是少年,而像是一个有阅历有风霜过的爷们儿的手。
    守卫抬眼看他,只看见他鼻梁在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双唇紧抿,双眼隐匿在橙红色火光外的幽影夜色里,波澜不兴的看着他:“有要事汇报言实将军。”
    守卫被他那双眼里的深邃坚定震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此处营地!”
    这是一场对倭人舰队的奇袭,言实将军扎营此港的消息,连宁波水师中的大军都没几人知道。
    少年皱起眉:“寻来的。我去过川水港,不在那里,只能在此处了。若言实将军在船上,那言元武在不在?此事你耽搁不起。“
    几个守卫交换了个眼神,他们都是兵油子,最能瞧出来新轮任的将领是什么样的货色。这少年身上有一丝不好糊弄又心思深重的老将的气息。
    他们想了想,还是拿着少年给的印,去汇报了言元武。
    元武大步走出来,也有些吃惊:”……阿远?!“
    山光远略一点头,下马,二话不说跟他往军营中走。
    元武惊诧,将声音压的极低:”山家小爷,是你自己来的,还是——“
    山光远知道军营中怎么排布主帐,几乎不用他引路,就先一步走入了主帐中。
    油布给主帐笼罩一层灰暗的黄色,山光远见言元武进来后,立刻道:”白昳认为倭地的舰船,既不是自造的,也不是从公主那里买来的,而是从豪厄尔手中买来的英式战舰。“
    元武呆住。
    这句话里信息量太大了。
    “你们怎么会知道公主卖船给倭地的事儿?!还有……豪厄尔!”言元武失声道。
    山光远背着手:“二小姐有自己的消息来源。我认为很可靠。因为对方是伪装成阿莉丝的商船进入倭地港口的,最大的全长应该会接近七十米。再加上之前弹坑的传闻,我猜测是巡洋舰船级别的沃尔维利内号的同类,吃水不过两千五百吨,航速倒是不快,但有个一百一十磅枢轴炮,是单个后装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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