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夫人便随李月缇去西厅喝茶了。
二人已走,言涿华也大松一口气,站起来,站到言昳桌子旁边,逼得很近,突兀道:“你都没觉得最近咱俩连招呼也没打过吗?”
言昳仰头,脑袋上戴的缠丝蝴蝶钿跟着乱颤:“啊?哦,看来你真的在好好复习啊。”
言涿华气了:“我不跟你打招呼,你就不能跟我打声招呼。”
言昳觉得他离太近了,随手推他一把:“我也没见着你啊!”
这话更伤人了啊!言涿华明明都在书院里有意跟她擦肩而过好几回,他以为是她没看见,结果是眼里根本没他!
言昳:“别在这儿干坐着了,之前我带到书院的茄丁酥包和咸肉艾窝,你不是很爱吃吗?我让厨房做一些拿过来。”
雁菱看着一路忐忑的哥哥这会儿因为个艾窝窝高兴起来,心里啐了他一句没出息,挽着言昳问东问西,就是不给他搭话的机会。
言昳倒也挺喜欢她,起身笑道:“这儿穿堂风冷得厉害,走,咱们去暖阁里,我真不行叫个丫鬟过来,咱们打花牌或者京吊。”
雁菱惊喜:“你会打京吊,行,咱们玩去!”
却没想到到了西厅最近的暖阁里,却发现白瑶瑶坐在屋里。她怀里抱着个猫,言昳记得是陶氏这几年养的。
白瑶瑶看见言昳进来,有些尴尬,愣了会儿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竟然认不得雁菱了。
雁菱大咧咧笑道:“毕竟我都长高了这么多了,不记得我也正常呀,我是不是也黑了好多。哎,咱们四个人也能打马吊,妹妹平时打京吊还是吴吊。”
白瑶瑶抱着大白猫,忐忑起身:“我不会打马吊。没事,要不你们坐,我先回自己屋去了。刚刚我也不知道哥哥姐姐来了,没去前院打招呼,在这儿赔不是了。”
言昳看暖阁小桌上摆着一本很简单基础的英文的书,应该是她在这儿想学学习。但白瑶瑶毕竟还是个小孩,会冒出想学的心思,但坚持没多久就跑去玩猫了。
言昳想着,自己似乎很久都没怎么跟她好好说过几句话,一边叫下人拿牌来,一边随口问道:“你考的怎么样?”
白瑶瑶:“不、不大好吧。肯定没有姐姐好。”
言昳坐在桌边端茶的手一顿:“我最近光玩了,估计也考不好。你要是不会打,看我们玩也行,就别把我的牌透给这兄妹俩就行。”
白瑶瑶眼睛亮起来:“可以吗?嗯,我、我一个字也不多说,咪咪也一个字都不会多说的!”
言昳看向白猫:……咪咪,这起名也太随意了吧。
奴仆们端茶进来,在小炉上又煮了壶水,暖阁地毯下面地火热起来,言昳摆牌:“不玩点带钱的嘛?”
言涿华知道她精明会算,不愿意。
雁菱就跟个给资本家送钱的大傻子似的,从自己最里头的小兜里,掏出一把温热的碎钱,咬牙跺脚,发了个狠:“玩一张牌三文钱的吧!”
刚刚差点说要一张牌三十两的言昳,选择了沉默。
雁菱摩拳擦掌:“我要把来年的零花钱都赚出来!”
言昳忍不住问:“你一年大概多少零花钱?”
雁菱歪头:“现在多了,十几两吧。平日也就买点糖、木偶戏的彩纸和剑坠儿,能剩好几两呢。”
每个月花出雁菱几十年零花钱的言昳:……
那其实,她上辈子去了言家,哪怕言夫人不待见她的那段时间里,对她也算得上好了。给她的零花钱,至少比雁菱多一些。
言涿华觉得再说下去,言昳就要觉得言家清贫的日子都过不下去了,更瞧不上他了,连忙捂额找补道:“不是、我们家不是给不起,是……怕她大手大脚乱花钱。”
雁菱一脸不可置信的转过头去:“什么?娘上个月还跟我说,来年给我的十几两银子,是家里结余之后仅有的余钱的一半了!我还跟娘说我少要五两,留着给家里用!”
言涿华跟她又斗上嘴了:“那不是怕你多花钱,不节俭吗?!你又不爱买衣裳,给你的钱也都让你买些懊糟零食进了嘴!”
雁菱的世界崩塌了,马吊也不摸了,瘫坐在圈椅中,光长个子没长心眼的小姑娘,摇头看天,眼里容纳着不可置信的悲凉:“你骗我、爹也骗我,我真傻……那你一年零花钱多少?”
言涿华:“我毕竟出来读书,花钱的地方多。大几百两肯定是有了。”
雁菱再一次被惊雷劈的差点滑到桌子下头去,言昳觉得每次见她,都要被逗得不得了。
雁菱舌头都捋不直了:“大几百是多大?八、九百两,我的乖乖,你是住在金窝里天天吃银馒头沾翡翠渣吗?你这糙样,上哪儿能花这么多钱。不公平,我不行——我不高兴了!我回头就找爹爹告状去!”
言昳笑的不行:“我也每年零花钱很少的。”
雁菱立马转头来问她:“多少?”
言昳一身首饰衣裳,看着不夸张,但都是江浙一带最精工的手艺人做的,她顶着一身上千两的行头,撒谎不脸红:“也就比你多一点啦。而且我爱打扮,花钱的地方比你多,过的挺拮据的。”
白瑶瑶坐在一边,抱着咪咪,感受到了世界的参差。不怕炫富,就怕炫富的人撒着谎来安慰你。
她真没想到能从二姐姐嘴里说出“拮据”这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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