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到了夜林微风中,在沙沙草叶摩擦声中被掩盖的吐丝声,她觉得自己快撞到那蛛网了。
不能再用书里的剧情、前世的记忆去判断这些事。公主与梁栩的地位,韶星津与韶骅的名声,都跟前世产生了许多偏差,他们必然会做出不一样的事情来!
山光远盯着她侧脸,感觉她已经从暴怒变成了冰冷思索的理智。他本来以为她性格就是火油瓶,一点就炸,怒火上头绝不会忍着,此刻她却已经冷静的像是刽子手用细绢在擦刀了。
厅堂中两个男子相谈甚欢,白旭宪挥了挥手,似乎让陶氏和钏雪下去了。驸马眼神只短暂的在两个女人身上粘了片刻,道:“倒是没瞧见李大才女来给咱们沏茶了。说来,这都三年多没来你府上用饭喝酒了!”
白旭宪掩饰尴尬的笑道:“她现在身子不大好,人也惫懒了,不怎么爱出来见人了。”
驸马笑:“莫不是说可能有喜事了?不过瞧她身子是有些怯弱,但都三年多了,怎么也该有动静了吧。”
白旭宪心里最清楚自个儿的状况,只笑道:“家里有两个宝似的闺女,还求什么。其他的都看缘分了。”
两个被人捏人在掌心里的男人,还在这儿交流起生孩子了。驸马爷劝了几句,说还是要有个男孩,白旭宪现在压根不想聊,只把话题岔开。
驸马说是哥们好,但语气里还有点打探的意思,笑道:“你真是性子被李大才女改了不少,我听说你现在登船喝酒,也不留宿了?还是悍妻能克你啊。”
白旭宪:“悍妻不至于,是月缇现在咳病比较厉害。唉,不大乐观,先吃着药吧。”
驸马连忙关怀了几句病情,也细细问了问。
言昳眉头一跳。
白旭宪在这儿编排李月缇病了,会不会是也跟她母亲病故的传闻一样,对外先谎称她病重的厉害,等哪天李月缇没了,他就可以再娶了?
山光远就瞧着言昳弯腰抚了一下自己的衣裙,理了理发簪,拨开他握着的手,径直朝厅堂走去。
人才刚迈步,娇脆声音便笑道:“爹爹,芳喜回来了!都三年了,我都时不时想着她家里住哪儿去了,竟然还能见着。这是爹爹要送我的新年礼物吗?!”
熹庆驸马听见笑声,抬起脸来,就瞧见一豆蔻少女裙摆摇曳,面若芍药浓华,欢喜的跑来,有些娇憨胆大的冲进主堂,瞧见驸马,才连忙掩唇福身,低头一礼。
白旭宪没想到言昳突然跑出来,斥了她两句,又不想让她太声张,扯谎道:“芳喜怎么跑去找你了?哦,是你撞见她的。行,不过是芳喜家里穷了,又来巴结白家罢了。她带着孩子进府,就做些粗活得了,别让她进你院子了。”
言昳扁嘴,眼睛一转:“我还挺想她的呢。我还以为是爹爹特意帮我找回来的呢。哎呀,怎么近前也没个人伺候,我给驸马爷斟酒。”
两个明处灯烛下的男人不觉得有什么,暗处的山光远真是佩服死了她变脸的本事。言昳若不是准备不足,说不定能在酒里毒死这俩人。
她说着大大方方端着酒壶,笑道:“说是叫您驸马爷太生分,您是我宝叔叔。宝叔叔关照我爹爹,宝膺在书院里也没少关照我,这杯酒是我爹爹跟我的谢意,您不喝可不行。”
她噘着嘴给熹庆驸马斟满酒杯,又给白旭宪也倒满:“若是我会喝酒,我就干了敬宝叔叔。可我真的也不会喝、不敢喝,只能让爹爹帮我干了这满满的谢意、敬意和亲近了!”
言昳一笑,将酒杯推到白旭宪眼前。
熹庆驸马倒是一直知道宝膺跟她玩得好。他一两年还想过呢,白旭宪要真生不出男孩,白家不就相当于绝户了吗?真要是宝膺能娶到白家二小姐,也算是都占下了白家的那些人脉财产。
世子配白家二小姐,还能让白旭宪委屈了不成?
虽然说宝膺不是他的种,但从小在他身边长大,跟他那么亲,跟公主一日不和离,他一日就是宝膺的爹……
驸马被她哄得笑着饮尽,话都说到这份上,白旭宪不喝也不行。
言昳又道:“只是宝膺迟早也会跟着宝叔叔去京师的吧。衡王殿下这几年也都在京师。金陵好虽好,但好像京师才是咱们大明的中心。爹总跟我说京师这不好、那不喜欢,可他不还是天天想着回去吗?”她说起话来,眉头蹙着,嘴角含笑,像是为白旭宪极其着想的小棉袄似的。
熹庆驸马本就喝的不少,看她那小女孩的为父哀愁的模样,笑道:“你爹爹离平步青云不远了,如今都做到了南直隶按察司了,等一步调职,回了京师,那就会变成我要巴结的人物!更何况,你爹最近办了件极其漂亮的大事,就等着年关后,过几个月就要准备搬家了!”
极其漂亮的大事?
她一直以为最近白旭宪不在家,是忙活跟豪厄尔相关的事儿,但竟然不是吗?
是她有些忽略自己爹在平日官场里的动向了啊。
好歹上辈子白旭宪甚至坐到了阁老的位置,阁老亲爹、皇后闺女,前世白家可风头无两好几年呢。
他能两世都稳稳抱住梁氏姐弟的大腿,看来还是办了些像样的事儿啊。
言昳睁大如浅湖波光似的双瞳,惊喜道:“真的吗?都说要跟倭地打仗了,我还总害怕,怕仗打起来,咱家出了事,夜里睡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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