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封上一行陌生的字迹,却让她心里乱跳:“给我小小的昳儿。”
那是言昳最不像二小姐的时刻,那是她人生最黑暗的低谷,她颤抖着手指,打开了信封。
信上字迹和言昳的双手一样颤抖,潦草且语无伦次的写道:
“虽是俗物,却是我花了很多力气给我们昳儿准备的礼物。”
“如果能陪你,或许我不会这样大费周折。”
“但这是我仅有能给你的了。”
“也不是仅有。我也有祝福和爱。”
“我祝昳儿永远健康、开心。我爱昳儿所有的缺点、所有丢脸的样子。”
“我不信菩萨,但昨日我拜了菩萨。我知道我让昳儿诞生在一个不美好的世界,不美好的家。”
“但我向菩萨祈祷,我的昳儿永远也不会生活击败,永远都自信,永远都能坚强到底。”
“爱你的——”
后来是接了“阿娘”二字,但却又用硬笔划掉,一遍遍划掉,仿佛她觉得自己不配自称“阿娘”。
但太多情绪无法抒发,最后只又重重的颤抖着写了一遍“爱你的”。
或许天底下所有的人都不知道,连那个银行员也不知道。在金陵那个暴雨的昏暗午后,一个被生父送人的女孩,跪在无数摆放着金银或书信或千万小秘密的抽屉之中,将那近十年前写下的信紧紧贴在额头上,倒地痛哭出声。
以她如今的价值理论而言,那一些黄金似乎不是爱的价值来源,这几行字的价值又怎么可能承担那样浓重的感情。
可言昳当时,却一遍遍读着这几行字,读出了拥有全世界般的……爱。
言昳哪怕日后恨死了世界,怀疑所有人,也没忘记过——有人那样爱着她。爱的不知道该如何自称,如何留笔,只痴痴的写了两遍“爱你的、爱你的”呢喃般的落款。
也没忘了自己永远不能被生活击败,永远都自信,永远都能坚强到底。
言昳此刻对面坐着她应该叫“阿娘”的女人,她托着腮望着太阳,缓缓道:“爱有时候能给价值后加几个零。爱一旦变成了恨,又像是在价值数字前加了负号。有些爱能被买卖,有些爱能被换算成价值,但也有些不能。永远不能。”
李月缇总觉得言昳既冷漠又总透露出一丝恻隐,她轻声道:“你也是相信有这样的爱吗?”
言昳转眼看她,又恢复了平日的模样,嗤笑道:“我相信有。但我更相信,人们以为自己遇到了无价的爱,但往往是因为那爱不值得被标价。无价的爱,太少了。但人要想开一点,有时候不能较真,只要能找到各取所需的爱就不错了。”
李月缇让她说的有些伤感,转过眼去看街景,言昳比李月缇更待不下去,她似乎后悔回答这些东西了,只懊恼的重重皱眉。
当他们到了地方,言昳就先一步跳下了车,吐出一口气,抬起头道:“走吧,我们要忙的挺多的呢。这才刚刚开始。”
*
白旭宪回府的时候,才到正门就听见有丫鬟嘴碎的在说什么“大奶奶今日又出府了”。他皱了皱眉头,摘掉骑马用的皮手套,让平日给他磨墨伺候的大丫鬟,往李月缇的西院跑了一趟,打探一下。
那大丫鬟还没回来,白旭宪就有些坐不住了,干脆放下书信,自己往西院去了。
还没进屋,就听见了一阵笑声,傍晚天色阴暗,但能从窗子瞧见言昳和李月缇笑的前仰后合,正在桌案上写画着什么。
而那个她派来的大丫鬟,正打算离开去给他通风报信,看白旭宪来了,只好尴尬的住了脚,福身道:“老爷,奴婢跟大奶奶说了几句话耽搁了。”
言昳被大丫鬟的声音惊动,转过头来,惊喜的抬起手:“爹爹!”
她激动地快步跑出来,抓住白旭宪的手臂,面上是期待与甜笑,在白旭宪面前不安分的乱跳:“爹爹,我正跟大奶奶讲我上学的事儿呢!你知道吗,我进了申字班!”
没有人会拒绝了演戏状态的言昳——她前世就懂这一点。
白旭宪面上也露出几分笑容,弯下腰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李月缇从屋里走出来,双手交拢站在台阶前,抬眼看向白旭宪。
二人双目对视。
李月缇先是一愣,有些别扭的转过头去,却还是又缓缓转过脸来,对白旭宪微微点头,面上有几分迷茫与脆弱。
李月缇在忙完之后,就回家对着镜子,按言昳的要求练习这个“迷茫与脆弱”的表情。
她其实有些抵触:因为按照言昳的意思,她还要接触白旭宪,而且要欺骗他,表露出顺从且爱慕的样子——
李月缇且不说不愿意。她也觉得自己走上了欺骗的道路,仿佛违背了自己的内心,迟早会迷失的。
言昳呸了一声:“你就说你自己有可能迷失到爱上白旭宪吗?有可能吗?”
李月缇:“当然不可能!”
言昳急的一条腿踩在凳子上,掀开裙子露出长裤来:“那不就是了!再说,你要是能躲开他,我就不用教你了。但你明知道,你现在躲不开不是吗?”
李月缇:“可、可我不知道怎么欺骗男人……这样也不好。”
言昳:“你不是不知道,你以前给他斟茶的时候,不是掩饰的很好吗。只是你害怕他了!别再跟说什么道德相关的词,李月缇你别跟个书呆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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