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府巷附近,算是金陵最大的交易地,不单附近有大量米面粮油的市场,更有购置地产、买卖股份的地方。不过由于如今大明经济很难全国统筹为一个整体,这里能买卖股份的除了一些大型工厂以外,甚至还有王婆洗衣铺、金陵戏曲报以及张麻子擦鞋店等等这种小买卖,也在这里卖股份。
言昳等人的轿子在最宽敞也最鱼龙混杂的大王府巷附近穿行,到处都是摆摊、宣讲与分发黄纸传单的人,现杀活鸡和卖大力丸旁边,就有人挂着牌子,在为自己开的包子铺筹措融资。
地面上污水横流,还有一些戏法班子正在一边敲锣打鼓一边卖票,这几个轿夫越过卖货的广场,终于到一处巷口停住了。
这巷口是一家菱格金丝镶嵌玻璃窗子的三层楼屋,门脸奢贵,却只挂着个有稻穗和票据图案的招牌,店铺外也没有长队,似乎有一些打扮稍微讲究的管事之类的人物,在正门出入。言昳下了轿子,李月缇带上帷帽跟上,一行人却没往正门走,走到巷子里,一处后院的两扇大门,门上有一小窗。
言昳让轻竹敲了敲门,小窗打开,里头人并没看到个子小小的言昳,反而看向了李月缇。
窗子里的男人道:“夫人是来办事的?”
李月缇清了清嗓子,捏紧帕子道:“爷让我来订货。不过以前没开过仓。”
男人又看了李月缇一眼,李月缇将手里的印章和刚刚银行给的信封,给男人看了一眼。
男人点头,两扇大门拉开,露出里头的后院,竟是一片偌大的春意盎然的花园。
李月缇有些茫然的跟着男人往里走,花园里正坐着不少富商模样的人物,倒也有几个女人,不过瞧不出来是女富户还是给男人办事的妻子。这些人或是拿着算盘和一大串票单正在算账,或者是两三人一同交谈着。
绕过繁复美丽的花园,男人领着李月缇进了花园深处的殿室。屋内竟是个人满为患的大厅,规模堪比佛寺正殿。厅中立着巨大的架子,上至房梁,下至地面。架子分有上百格,每一格上写着“棉纱”“黄米”等等的字样,下头其中悬挂着一串大写数字牌。这样的数字牌,最起码有一百多个,李月缇眯眼去看,各个物品价格以一大群富商模样的人,低声讨论着。
李月缇倒是不打眼,可她领了个孩子来,就有些显眼了。
言昳懒得在意他人的目光,对李月缇轻声道:“这是订大宗货物的地方,那些价格牌都是一石或十斤的价格。但都是有最低起订标准的,比如说黄米最少以百石为单位。”
李月缇紧紧握着帕子:“也就是上头写的一两二十六钱七十一子是一石黄米的价格的价格?咱们是要来买这些东西吗?算算,咱们的钱也买不下太多啊。”
言昳:“你先去办开仓的手续。等到开始签契书的时候,我再跟你细说。”
李月缇有些怕,这里出入的各个都像是富商贵户,甚至是银行大家。一个个低声盘算中,都是听来骇人的加码和成交量。就这些人果决下单的手笔,还有那眉眼中精明的模样,这儿真的是她们能混的地方吗?
里头,一位管事模样的男子迎出来,对李月缇一作揖:“夫人是要开仓吗?是开明仓,还是暗仓?”
李月缇微微颔首,定下心神,照言昳交代的开口:“暗仓。”
管事点头,领李月缇往一间单屋走去,自己则通过钥匙,走到了隔壁的房间。而后听到那头管事窸窸窣窣的几声响动,两个房间之间一扇半大窗子打开,窗子里露出管事的脸,还有横在窗口的几根木柱栏杆。
管事:“暗仓也是需要提供银行号柜的,还请夫人提交。”
李月缇将手中的信封递给管事。
管事点头,小窗合上。里头传来了算盘声与笔记声。
李月缇心里发慌的看着一同进来的言昳。
言昳正看着单屋里的小榻、硬笔、算本等物。
其实这里就相当于非常早期的期货市场。只是这里大部分还是真实的供需双方在交割实物,在里头炒的人还比较少。
但由于如今大明的特殊形式,这种早期期货市场还是很有特点的。
比如明仓和暗仓。
明仓是指用真实的户名、银行号柜与户籍黄页开设的账户,可以不用缴纳太高的保证金,对强行平仓的补足期限更长。就相当于用真实的不动产和银行账户,为自己的买卖交易做保障。
暗仓可能就是不透露真实姓名,不挂钩真实银行号柜,加大了保密性,但需要缴纳更高的保证金和准备金,对于某些为官者或不愿透露身份的“玩客”来说更合适。
考虑到大明律例还不允许官员宗师搞投资产业,所以几乎在各个金融领域,都出现了“暗仓”“暗户”这种方式。
一会儿,窗子打开,露出管事的脸:“夫人的暗仓户名为?”
李月缇拿起旁边的硬笔,在一张短笺上写下两个字:“言失。”
管事接过,抄录点头:“言多必失的言失对吧。那编号顺位为:金陵叁陆肆玖壹。将仓内交易的转汇入苏州女子商储银行时,需要征收千分之三的税头。户头所有交易,需要缴纳二又四分之一倍份保证金,当您购票的时候,保证金将随票一同划账。”
李月缇听得云里雾里,但言昳没有说话,就应该是没问题,她跟着管事的话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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