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念揉了揉鼻子,估计是刚才哭了太久受了凉。没事的,我回家喝了jī汤就好了。
jī汤?唐亦天挑了下眉梢,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神色。jī汤治感冒?
对啊!韩念认真地回答,我每次感冒妈妈都会煮jī汤给我喝,一喝就好了。虽然我妈妈做菜很难吃,但是她炖的jī汤可好喝了!
唐亦天的母亲过世得太早,他没有什么印象,更没喝过来自母亲的感冒jī汤,于是他试探地问了一句,那你家现在有?
恩!好巧呢!今早妈妈说晚上要炖jī汤给我喝,给我长个子。小香菇可开心了,一回家就有jī汤喝,也许就不会感冒了!
唐大少爷明显对什么产生了兴趣,但是他当然不会把想法写在脸上,那样太蠢了好么。于是他轻咳了一声,不动声色地说,快走吧,我答应了你妈妈要把你送进家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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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事就更让韩念更意外了,这对兄妹从每天一道上学变成了每天到她家搭伙蹭饭!理由是韩念家那个做饭的阿姨手艺比较好。加之唐凯拜托了范心竹,女儿唐亦柔也到了懂事的年纪,有些话也许需要和成熟的女xing多多沟通。
他们一来,韩念的丑小鸭地位就坐得更稳了!这对兄妹,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
别人家的孩子比自己高!比自己好看!比自己成绩好!比自己懂事讨喜勤劳聪明大方嘴甜可爱
尤其是自己的妈妈漂亮又好看,怎么看都更像是唐亦柔的妈妈,而她是捡来的!
也许拿了别人的手短,吃了别人的嘴软,唐亦天对她的态度倒是比之前好了许多。有几次她挤不上公jiāo车,都是他在背后狠狠一推,把她托了上去。还有一次放学,他给韩念买了块蛋糕吃。
韩念还记得那是一块芒果蛋糕,上面放了一颗蓝莓做装饰,她把蓝莓含在嘴里咂了半天,然后问他,这个葡萄连ròu都是紫色的呢!
大概是小香菇吃啥都觉得新奇,都欢呼雀跃。此后他给韩念买过很多次吃的东西,韩念吃到了许多以前没吃过的东西,那时候她想,要是他是自己的哥哥就好了。那么自己可以吃好多东西,还能不被别人欺负,最重要的是要是他们是兄妹,自己应该会和他一样好看吧!
事与愿违的是,因为和他走得太近,韩念又开始被班上同学排挤,不过那时候的她已经不会像第一次时那么哭泣了,但免不了有小小的郁闷。
放学后唐亦天带她和亦柔去吃披萨。他难得主动安慰她,不要害怕欺负你的人,而要努力让自己变得qiáng大,再把他们对你所做的一切,通通还回去。
韩念鼓着两个腮帮子大口咀嚼,这个馅在外面的馅饼,太好吃了!太好吃了!
唐亦天就笑了,这个小香菇,真是意外的坚qiáng啊。
尽管如此,她还是记住了那句话,从没忘记过。
☆、PART13
夜幕降临,烟花pào竹声声不断,承载着对新一年的祈福和向往。韩念平躺在chuáng上,透过薄薄的窗帘看着烟花如斑斓的宝石在黑色的丝绒缎面上闪烁。
她抬起手,伸出指尖想要触碰一下那耀目的光亮,却发现它们不仅遥不可及,而且转瞬即逝,甚至无法停留一秒就熄灭了。
浴室门开,唐亦天走出来。他只在腰间缠了一条素色的浴巾,赤luǒ的上身满是鲜红的抓痕,尤其是后背还有好几处被她抓得皮开ròu绽。他拎过医药箱坐在chuáng边,用左手拿着镊子,把自己的右手掌上嵌进皮ròu里的玻璃渣一点点挑出来,全程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透明的碎片裹着鲜血,像一颗颗妖冶的红宝石。酒jīng倒上去的一刹那,他才稍稍咬紧了牙,然后熟练地给自己缠好纱布。
包扎伤口还是他妹妹唐亦柔教他的,虽然她大学去了T市读医科,高中毕业后她们见面的次数不再像小时候那么多,可韩念依旧记得她是个看起来温柔实际很坚qiáng勇敢的女孩。
物是人非,这四个字用在韩念和唐亦天之间再合适不过,他们之间所有的美好,竟没有一样能留下!
她用酸软无力的手臂艰难支起上半身,全身像被碾碎过一样的疼。她都不忍低头去看自己的身体,因为没有人会心疼,所以看到了也只有自己一个人难过。
他转过身来,冷冰冰地说,现在我对你的身体也没什么留恋了,你可以走了。
韩念挪动身子,双脚落地,扶着墙站起来。她的长发散落在胸前,遮住半身的白皙与紫红,红白黑的jiāo织,如雪地中怒放的红玫瑰一般绚烂又妖娆。她说,好,但是我得洗gān净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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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肤触碰到热水的一刹那,韩念禁不住长吁了一声,所有的疲惫在一秒全部压下,她几乎晕厥在浴盆里。
一整天水米未进,胃里空绞着,她gān呕了几下huáng胆水和胃酸涌上口腔,又酸又苦。她接了一捧龙头里放出的温水就喝了下去,压住翻涌的胃液。
她闭上眼,放松身体,慢慢下沉,让温水一点点把她全部淹没,如婴儿浸泡在母亲湿热的羊水中一样舒服惬意。
韩念想到了范心竹。她的母亲是否也曾像自己现在这样绝望过,绝望到想要告别人生,就这样把什么都忘记,痛苦的、悲伤的、欢喜的,都抛开,然后跳进那个无悲无欢的世界。
那个世界伸出了温柔的手,抚慰她全身的伤痛,在她耳畔柔声昵语,韩念的视野有些模糊,水声也渐渐远去
水漫过头顶的刹那,她忽地听到了耀灵的声音,妈妈,你去哪儿了?
她猛然睁开眼,温水呛进鼻腔,整个脑袋疼得要裂开一般,韩念发现自己和母亲从来都不像,她从小不如母亲美丽优雅,长大后不如母亲狠厉决绝。
她抓着浴缸边的扶手坐直身子,回到了冰冷的现实世界。
洗头、擦身、chuīgān头发、换上gān净的衣服,韩念拎着来的时候的行李,只多了一双红鞋。她推开大门的时候,正是接天地的午夜整,鞭pào的声音惊天动地,她仿佛听到唐亦天对她说了什么,可一转身只看到他冷得像冰一样的脸。
她笑了笑,抬脚迈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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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的晚上,城市像被分割成了两个世界,喧嚣与寂寥。韩念在寂寥的那一半行走,看着喧嚣的另一半与自己擦肩而过。
她甚至没有注意到,一辆黑色的车如鬼魅一般以极缓慢的速度尾随在她身后,而她只顾着仰头看烟花照亮夜空。
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拿出来一看,是贺东言发来一条语音微信,她一点开,却听到了耀灵的声音,妈妈,新年快乐!么么~
小孩子的声音又柔又嗲,韩念几乎可以想象到他嘟着小嘴的可爱样子,那粉糯糯的脸蛋蹭在她脸上时,又软又香。她的所有坚qiáng瞬间崩塌,弓着身子最后慢慢蹲下,在路边哑声痛哭。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哭得这么丑过了
从平海路走到中山路,距离不算太远,也不算太近,出租车起步价的距离,韩念断断续续走了近一个小时。
公寓大楼几乎家家都亮着灯,还没有人在这个时间休息,可韩念却困得只想睡觉。十七层的房子在她去唐家后就退了,本来就是一个幌子,她带着孩子一直是住在十六层的。只是她这样小心藏着耀灵却还是被他发现了。
韩念不知道是该怪老天,还是怪贺东言,亦或只是说是命运。
孩子年纪太小,离不开她和贺东言,没法丢在国外。可她又实在不愿意让耀灵扯进她和唐亦天之间。他们之间,黑暗又肮脏的那一面,不应该被孩子看见。
摸出钥匙打开家门,韩念胡乱地甩掉脚上的高跟鞋,推开耀灵的房门,一头栽到了温暖的小chuáng上,被褥上还有牛奶的味道,香香甜甜,她一边闻一边笑,很快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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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郊监狱距离J市的中心有三十七公里。韩念打车去的时候,一路的景色都是陌生的,她还从没来过这里。
韩念坐在会见室坚硬的座椅上,没等多久,韩复周就出来了。他穿着有些泛白的灰蓝色囚服,三年多的牢狱生活并没有让他颓废沮丧,他依旧有着gān净挺拔的书卷气。只是鬓角花白,毕竟他今年已过花甲。
三年多的日子对韩念来说很漫长,她一直没有机会来看父亲,大多数时候是韩复周通过律师捎话让她不要来。但对韩复周来说,三年多的日子只是他漫长无期徒刑中很短暂的一段岁月。他必须让自己保持良好的心态,否则他还没有输给命运,就输给了时光。
他拿起话筒,韩念也跟着拿起来,冰凉的听筒贴上耳朵,话语就显得格外的温暖了。
他叫她,思思啊
思思是她的rǔ名,只有父母这么叫她,甚至连唐亦天都没有这么叫过。他曾经调侃地说,思思?韩念?那当初直接起名叫韩思念不就好了?
母亲范心竹叫得次数也不多,几乎都是韩复周这么叫她,久而久之,这个称呼就成了他们父女之间独有的了。
他叫她思思同学,她叫他复周同志。虽然父亲公务繁忙,陪她的时间并不多,可在韩念的印象里,所有关于父亲的记忆都是温暖的。他既严苛又慈祥,那样低调的一个人,也只有在她办婚礼的时候才那样高调地说过我韩复周的女儿,要嫁得比谁都风光!
韩念没法相信这个社会对她父亲的判定,也没法接受唐亦天对她父亲的指控。即使她对爱qíng坚贞不渝,韩复周也是她的父亲,生她养她爱她护她的父亲!
爸她扬起嘴角,韩复周喜欢看她笑,所以她笑了,韩复周也笑了。
你一个人还好吗?他问道,身体都恢复了吗?
恩,都好。韩念点头,您呢?上次托张律师给您买的冬衣还合身吗?
合身的。韩复周说,还很暖和。对了,贺东言最近怎么样?还是他一直照顾你吗?
恩。韩念点头,他对我很好。
他是个好人。隔着玻璃和铁栏,韩复周眼底有些小小的波澜,韩念看不清也看不透。
她迟疑了一下,又问了一次三年多前问过的问题,爸,那件事真的与您无关吗?
思思,爸爸绝不会骗你。韩复周并没有因为女儿的不信任而生气,他柔和的眉目里充满了慈爱,韩念抿嘴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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