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
金建宗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啪嚓”一声脆了,他瞠目结舌地看着苏芫满面笑容,动作熟练地伸手把女童抱进怀里,然后看向他:“叫叔叔,这是妈妈的同学。”
金建宗:……
“叔叔好!”福福声音响亮,字正腔圆。奶奶说了,在学校里说话可不能蚊子嗡嗡似的,给妈妈丢脸。
“呃,呃,那个,你、你好。”
是了,今年恢复高考,好多同学都是以前的上山下乡的知青们,她们下乡多年,拖儿带女的倒也正常。
只是不知道她的丈夫是什么样的人,万一是个行为粗鄙的乡野汉子——
他心里陡然生出一丝惋惜,总担心苏芫同学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然后还不等他从佳人已当妈的幻境中彻底清醒来,旁边又横过来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你好,我叫米卫国,是苏芫爱人。”
“哐啷!”
这下他感觉自己心里那点子旖旎情绪不仅是脆了,还摔了,直接稀拉碎一地。
对方的手又粗又硬,握完他都有点不敢抬头了。
昨天刚接到一个女同学,她也是在乡下结了婚的,她那个男人行为粗鄙得很,满身酒气又一口一个“我婆娘”,简直跌掉所有人眼镜。
他们这些男同学去帮他老婆搬行李,还被她那个发酒疯的男人给痛骂一顿,说什么他们肯定是不怀好意,在觊觎他老婆。
最后闹得学校思想政治处主任都来了才算了事,那位女同学气得直哭,今天好像据说一天都没出宿舍。
米卫国皱眉看着眼前这个表情奇奇怪怪的男同学,短短几秒钟不到,他的脸上就跟开了染铺似的,一会儿白,一会儿红,一会儿又绿的。
他忍不住抬头四顾,是哪里打了彩灯么?他听说有种彩灯,变幻颜色就这么厉害来的。
“这位小同志,呃,”
他一开口,就习惯性地叫人小同志,转眼又意识到不对,这里是学校。
于是又赶紧改口:“抱歉,这位小同学,那个,如果没什么事情我跟苏芫就先走了,我们还得去租房子找个落脚地。”
小、小同学?
金建宗一愣抬头,这才发现对面站着的人虽然衣着简朴,但却容貌俊朗,身材高大,一双眼睛平静似海,带着一股学生所没有的稳重睿智,一看就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他顿时“呼”地松了一口气:“还好。”
“还好什么?”
米卫国牵着苏芫的手一顿,颇感好奇地看他。
金建宗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在心里“呸”了自己一声——他这一紧张就说大实话的毛病真得改改了。
“哈哈,没什么。”他摸着脑袋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你们想租什么样的房子?我家邻居正好有套空房子出租,就是地方有点大,且不零租。”
不过话一出口,他又有些后悔——对面的苏同学虽然气质上佳,但是一身衣裳却是普通,只怕是租不起那处房子。
正当他懊恼自己提了不恰当的意见,有可能伤害到别人自尊的时候.
却没发现对面两人眼睛齐齐一亮,彼此对视一眼——
这可真是,瞌睡送来枕头,正愁不知道上哪里打听租房子的消息呢?这不就来了。
两人笑着开口:“房子大点无所谓,我们人多。请问那地方在哪,我们正好过去看看。”
金建宗一愣,本想劝他们不要白跑一趟。但是那话又不好说出口,最后便只好带着他们过去了。
等看到门口等着的一大家子,他顿时又吓一跳。不过有了前车之鉴,这次他倒没先入为主地认为这一家子是来蹭苏芫吃喝的,而是有些羡慕他们这一家感情好,一人上学,竟然全家出动来送。
他说的那地方离学校不远,走路大概也就十来分钟的路程。据说是房主人因为工作变动,要搬回老家了,这处院子就空了出来,原本是想把它卖出去。
可是他这房子地段好,里面的家具也全都是好东西,价格自然就不低。所以虽然挂了很久,但却一直没能卖出去。
眼瞅着他们这马上就要走了还没卖出去,不得已才又挂了个租的牌子,只是要求整租——
只这样一来,租金便又上去了,很是为难。
一行人说着话,地方就到了。
金建宗上前敲开门,开门的是一个年约六旬的老太太,姓曹,态度十分热情和善。他们到时还有另一对男女在看房子,听说话的语气像是一对新婚燕尔的夫妻,他们对这房子也很满意,唯一不满意的就是感觉太贵了,超出了两人的预算。
两家人擦身而过的时候,其中那个女的还颇感厌烦地瞟了他们一眼,似乎是有点嫌弃他们来自乡下。
对于外人的目光,大家早已经学会了无视,很快就在曹老太太的带领下开始参观院子。
院子果然如金建宗所说很大,是一套标准的四合小院,中间一个天井被拾掇得井井有条。屋子里家具样样齐全,且里面东西都已经被人提前收拾好了。
可以说,只要他们愿意,现在就可以搬进来住下。
这家人很勤快,天井两边一边被种上了各种花卉植被,即便现在天气还冷,都还开着大朵大朵颜色鲜亮的花卉,让人忍不住眼前一亮。
另一边虽然空着,但却也是用竹制的篱笆划分得整整齐齐,有些地方还种着些小秧苗,据老太太说是些时鲜的菜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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