誉王垂眸看向脚边的妇人,道:“陈氏,且将你知道的,细细说来。”
皇帝高居上首,垂眸不语。
萧淮立于宋晏储身边,本有些担心她,却见她神色沉静,眸光清亮,心下一时了然。
那陈氏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眼高座上的帝后二人,随即又连忙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蝇地道:“民妇、民妇当年本是村子里接生婆,一直就是为四周村子的产妇接生。直到有一天村子里出现一个贵人,说是要找我们附近经验最丰富的接生婆去伺候一位贵人,届时会给民妇丰厚的报酬。民妇心中贪念钱财,又自认技术不错,便、便去了。”
朝臣面目沉思,陈氏顿了顿,又舔了舔唇,有些结结巴巴道:“谁曾想民妇这一走,就是直接来了京、京城。而要民妇伺候的人,则是当今皇后娘娘!”
“民妇心中忐忑,又担心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恐怕会掉脑袋,就想要回去,但那些人却是将民妇困在一个大宅子里,不放民妇离开!”
“民妇一个妇道人家,在京城无依无靠,再加上他们说不管如何,绝不伤及民妇性命,民妇就信了,”
“后来进了皇宫,皇后娘娘和善可亲,同皇后娘娘住在一起的那位夫人待民妇也极为和蔼。民妇本以为只要孩子生下来,民妇就能离开。谁曾想那位夫人竟然是和皇后娘娘一同发作!”
朝臣默。这件事他们都知道,当年皇后有孕,祈求皇帝让一同有孕的嫂子进宫陪伴,皇帝当年年近三十,膝下尚无一子,对皇后这一胎自是极为看重。虽说外臣内眷进宫留宿于理不合,但皇帝终究还是扛着朝臣压力传了费夫人进宫,一直住到二人生产完毕。
一臣子耐心不好,忍不住询问出声:“所以当年,皇后娘娘所诞下的,到底是个皇子还是——”
陈氏趴在大殿之上,双手都在隐隐颤抖,闻言她一咬牙,笃定道:“是个男婴!”
“民妇确认,当年皇后娘娘诞下的,是个男婴!”
皇后身子一软,险些维持不住仪态,瘫坐在凤椅上。
群臣屏息凝神,不敢出一言。
大殿之内死一般的沉寂。
宋晏储立于一旁,神色漠然地看着戏。
产婆说皇后当年产下的是个男婴……但誉王却说太子是女子……
一些老臣心下疑窦丛生,不愿相信誉王的话,可面对这种情况,也实在不知道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誉王立于大殿正中,昂首挺胸:“既然如此,若要验证太子身份,不若派人验明正身——”
“胡闹。”皇帝高居龙椅,垂眸向下,尽管是听到这种消息,眉宇间也并无太大波澜:“太子身份尊贵,代表我大晏的颜面。若因一些宵小的妄词便要验明正身,那我大晏皇室,成了什么了?任人戏耍的猴子不成?”
宵小?
誉王心中冷笑,眸光越发阴沉:“既然如此,陈氏你且仔细想想,当年你为皇后娘娘接生的婴孩,身上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特别之处?”陈氏喃喃片刻,忽地瞪大双眼:“我想起来了!”
周围人瞬间心中一紧。
陈氏道:“当年那孩子肩上,有一个胎记!”
“约莫四四方方的样子,颜色并不深!”
陈氏此言一出,立于朝臣之列的费鄂顿时瞪大双眼,脱口而出道:“青渟身上便有这么一个胎记!”
“轰”的一声,大殿之内险些炸了,原本心有顾虑的朝臣听闻费鄂这“无心之言”,看向宋晏储的眸光顿时变了。
萧淮站在宋晏储侧后方,闻言也是忍不住看了眼宋晏储后肩,心下一时不知该作何想法。
索性那陈氏说得是费青渟,否则若当真让在座这么多人都知道宋晏储肩上有这么一个胎记,萧淮想想就不愉。
大殿之内一片纷乱,朝臣交头接耳,目光时不时落在宋晏储身上,又转瞬挪开。
皇帝冷眼看着下方的嘈杂,目光移到陈氏身上,声音低沉,并不高昂,却让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都说完了?”
陈氏结结巴巴道:“说、说完了。”
皇帝闻言,竟是轻轻笑了笑:“当年费家执意要去民间寻接生婆,朕就心存疑虑,如今看来,是早就做了打算?”
皇帝此话一出,不管费鄂神色如何,皇后却是一颤,猛地跪伏在地,泪水盈盈的看着他:“陛下,陛下臣妾没有!臣妾当真没有想过这种大逆不道之事!陛下您要相信臣妾啊……”
不管那胎记是怎么回事,也不管太子和费青渟到底谁才是她的孩子,这一瞬间,皇后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的想法,最终是哀声悲泣,将自己摘了出去。
皇帝垂眸看着她,久久未言。
这时,下方有朝臣开口道:“微臣听闻今日费夫人亦在后宫,不若派人请费夫人前来?”
皇帝瞥了他一眼,是一个礼部老臣。
他道:“准。”
下人立刻去传召。不消片刻,费夫人匆忙赶来。
哪怕是路上已经有人跟她说了是怎么回事,可看到这般正式的场合仍旧是心中一紧。
“陛下。”她上前行了一礼。
皇帝挥手:“此番唤夫人前来,所谓一事。”
费夫人低眉颔首:“陛下请讲。”
皇帝食指轻叩龙椅,眸光沉沉:“当年费夫人在坤宁宫临盆,诞下的,是男是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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