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家郎君还在靠家中长辈,崔景同年纪轻轻,却已能在皇帝面前为父亲长脸,岂非云泥之别?
皇帝当年放任崔景同离京也是存了磨练他的想法,如今三年已过,恰逢朝中人才空缺,崔景同回京,是再合适不过了。
崔丞相为大晏栋梁,肱股之臣;崔景同心怀百姓,亦是有其父之风。有这么一个臣子,可谓是国家之幸。
可宋晏储却是素来同崔景同不对付。
这么一个堪称君子的人物,面对宋晏储时举止有礼言行有度,可谓给足了她储君的面子;宋晏储也并非当真是残暴不堪,对待这种于国有利的人才自然不会刁难。
可无奈,他们二人理念不合。
崔景同深受儒家思想影响,行事颇有孔圣人之风。他讲究以仁教化百姓,仁德宽和,想要的是一个如尧舜一般的仁君。然而太子更偏向法家理念,行事狠辣,不留余地,与他理想中的明君完全不符。是以崔景同在见到宋晏储该有的礼节绝不会忘,时刻都能清醒认识到君臣之别。可当二人起了分歧时,那真是能……气死宋晏储。
宋晏储每次见他都能气得咬牙切齿,可偏偏崔家一家都是一派忠心,宋晏储就是气,还真不能把他怎么样。
好在崔景同还算知情识趣,哪怕与太子一向政见不合,哪怕对太子的做法并不感冒,但却并不会玩阳奉阴违那一套。
宋晏储道:“小崔大人离京多年,丞相和夫人想来也甚是想念,怎地不先回家。”
崔景同声音温和,彬彬有礼:“有劳殿下关心,家父早已得到家书,不会过多担心。”他看了眼下面:“今日秋闱放榜,时机难得,便来看看。”
宋晏储回眸看向下方:“怕是难出如小崔大人这般六元及第之才。”
崔景同格外谦逊:“天下学子何其之多,学识广博者不在少数,微臣也不过侥幸罢了。”
宋晏储笑了笑,正要说什么,却听下面一阵嘈杂,回眸一看,原是桂榜已经张了出来。
二人对视一眼,注意力纷纷放到下面,萧淮看着他们二人那格外默契的行为,握着杯盏的手不由紧了紧。
下面热闹非凡,先有挤进去的学子看着红榜,一一扬声报名:
“刘怀远——有!有!”
“吴文翰——中啦!中啦!”
“甘鸿朗……”
“泰和兄中啦!”
“蒯建义……”
那学子被夹在中间,挤得不成样子,每念出一个名字,就伴随着一道欢呼声;有的没中的人闻言不信,拼命想挤进去亲眼看看。学子们苦读十数载,成绩就全在这一张红榜上面了。
宋晏储瞧着,不由慨叹。
“赵兄!赵兄!魁首是赵兄!”忽地一声大吼让周围所有人都静了片刻,而后一楼一直强壮淡定的男子闻言猛地一拍桌子,面上是遏制不住的狂喜。
“恭喜赵兄喜得魁首!”
“赵兄……”
楼下瞬间响起接连不断的恭喜声,赵钧原本还想装出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可随着恭贺的人越来越多,他面上那洋洋得意之色也是遮掩不住。
“同喜同喜!”他嘴上说着谦逊的话,但那高昂着头和那得意的笑容确实暴露了他的真实心情。
外面下间嘈杂一片,那赵钧如众星捧月一般居于众人之间,享受着溢美之词,仿佛中的不是解元,而是状元。
他扬手一挥,朗声说道:“今日大喜之事,在下便赋诗一首,祝各位同年金榜题名!”
周围之人立刻上前应好,赵钧双手负于身后,昂首挺胸,轻咳一声,便背了首试出来,周围之人立刻叫好,一时之间,状元楼内嘈杂不已。
楼上的崔景同也不由皱了皱眉。宋晏储却是想得更多,她问陈玉:“赵钧……这位解元,莫不是赵家之人?”
陈玉想了想:“奴才记得,这届科举,赵家好像的确有一小辈参加。”
宋晏储轻嗤一声,目光落到崔景同身上:“小崔大人觉得这届学子如何?”
崔景同薄唇微抿,沉默良久,硬生生地扔出了一句:“太过浮躁,非一心向学之人该有品质。”
崔景同素来是君子,不在背后轻议他人是非,此刻能说出这些话,可想是对这届学子有多不满了。
宋晏储轻轻笑了笑,漂亮的桃花眼在那赵钧身上转了转,带着些莫名意味儿。
她摇头道:“本是想出来看看这届乡试可有什么人才,未曾想是寻了个寂寞。”她起身道:“时辰也不早了,孤便先回宫了。”
萧淮紧跟而上,崔景同也道:“时辰不早,臣也该回家了。”他微微躬身:“殿下请。”
宋晏储直直走去,倒是跟在她身边的萧淮见状扫了他一眼,二人目光相对,崔景同温润一笑。
萧淮心情愈发不好。
行至楼下时,那些学子们已大多冷静下来,正三三两两小声地谈论着什么,见着宋晏储一行人时他们只是不经意地扫了两眼,这一看,却是一怔。
宋晏储本就容貌绝世,通身气度又不凡,那些学子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将目光再次移了过去,却又觉得这番举动太过失礼,只能偷偷看上两眼,又装作不经意地移开视线,面色微红。
宋晏储并未言明身份,再加上也习惯了别人的注视,是以并未跟那些学子计较,可谁曾想她没说什么,倒是有一个人起身唤住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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