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暗廊两侧,墙壁上一支接一支尽数皆是胳膊粗的红烛,穿过暗廊,隐隐的香味也变得浓郁起来。
抬眼望去,眼前的一幕给了夏青溪极大的视觉冲击力:一张巨大的楠木床装摆在正中央,上面装饰着轻薄的红绡,地上铺满了颜色鲜红的花瓣,穹顶是一副佛祖的画像,夸张又诡异。
她站在那,下意识地摸了下藏在衣服里的东西,这一摸不要紧,她整个人都僵住了,后背“噌”地冒出一层汗来。
“阁主你没事吧?”
墨易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飘忽不定,夏青溪努力让自己先镇定下来,“无妨。”
玉衡又称为廉贞,有古书记载,“南无廉贞星。是东方净住世界广达智辨如来佛。”所以这家乐坊才叫做“菩提阁”。
玉衡与贪狼并称七星里的两大桃花,可是与贪狼的“主桃花”不同,玉衡的“次桃花”多为偏门。
所以她暗中联络水云间的关系网,命他们找水坎准备了非同一般的保持清醒的药送来。
可如今,刚刚到手的药竟然不翼而飞,她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墨易伸手想携她一起过去,但夏青溪刻意与他保持距离。
在她的眼里,他就像一匹会笑的狼,随时都有可能扑过来。
“阁主在担心什么?”走在前面的墨易突然转身,目光如炬地盯着眼前这个温软柔美的猎物。
可夏青溪不是待宰的羔羊,她停下了脚步毫无畏惧地回望着他:“大执事还真是多才多艺呢,顺手牵羊的功夫都这么的炉火纯青。”
“多谢阁主夸奖。”墨易没有否认,这也就说明,夏青溪的所思所想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偏门桃花。
夏青溪苦笑一声。
她突然明白了,为何墨易会特意来告诉她玉衡洞的位置,为何还要亲自带她一起探洞,原来这个洞里危险,并不比其它几个少。
踩在厚厚花瓣上的脚有种轻软绵绵的触感,这些花瓣都极为新鲜,像刚铺上去不久。夏青溪弯腰捞起一片用指甲掐了一下,汁水饱满。
“大执事一大早就忙着布置这里,如今又要来探洞,还真是辛苦。”
夏青溪调侃的话,墨易一下子就领悟了。
自己布置了玉衡洞,又自己来探洞。
吃饱了撑的。
“能陪阁主领略一番光景,属下荣幸之至,并不觉得辛苦。”
墨易的这番话令夏青溪心里的那层不安更浓重了。二人一同领略光景,不觉辛苦……细思极恐啊。
……
……
西雍王宫,奴役房。
副事婆子朝东院着急忙慌地跑去,可终究没有赶上。
她刚一奔进东院就听见惨厉的一声叫唤,本来捂在鼻子上那只执帕子的手,拼命地朝里挥了挥:“住手!快住手!”
柴房里的几个婆子闻声赶紧住了手,副事婆子进屋一看,顿时血脉上涌。
薛姨娘方才明显是被人架住了不得动弹。只见她双颊肿的老高,皮肤上渗着血丝,嘴角也垂着鲜血,倒在地上全身不住地颤抖:
“各位姐姐饶了我吧!我现在就去干活,我什么都干!”
副事婆子朝几人使了个眼色,屋内片刻后就只剩了她和薛姨娘二人。
“这位姐姐,”薛姨娘爬过来抓住了副事婆子的脚腕,肿胀的脸颊让她睁眼都觉得费力:“我……我什么都愿意做,求求你,别打了……别打了……”
副事婆子蹲下来轻声安慰道:“奴家知道您是身份尊贵的主儿,但这奴役房不比别处,这里有这里的规矩,您呀,只要守规矩,自然会少吃些苦头。”
薛姨娘不住点头,婆子起身抬抬脚甩开了她的手,“今日就先刷十个吧,明日记得一定要全部刷完才能吃饭。”
副事婆子在薛姨娘的千恩万谢中走了,薛姨娘挣扎着撑起来,踉跄着走到院中。
或许是习惯了这里的恶臭,也或许方才的一阵耳光毒打,打掉了她骄傲的尊严,她已不像刚进来时那么抵触,纵使寒风刺骨,她还是弯腰拿起了刷子。
水已成冰,她只好重新从井里提水。可她一个娇贵惯了的妇人如何懂得这些活计?在水桶掉下去数次后,才勉强提上来半桶水。
十个马桶说多不多,说少也并不少,特别是对于薛姨娘而言,这就像一座大山,压在身上的是屈辱与羞耻。所有的高傲也都和着马桶里的污水泼到了臭水沟里。
当她迈着疲惫的步子回到自己小院中时,抬头看到夏三郎正在吃饭。小圆桌上摆着的几道菜虽然清淡,但也可以看出是用了心的。
荤素冷热搭配,令一日未进食的夏三郎食欲大开。
他不停地往嘴里塞菜,菜汁滴得前襟全是,身前的桌上也落满了饭渣。
“母亲,快快快,这里的饭真好吃。”夏三郎指了指对面那碗饭含糊道。
薛姨娘没有回答,径直往屋里去,走过他身边的时候,夏三郎耸了耸鼻子:“什么味儿?这么臭!”
当他意识到臭味是从薛姨娘身上散发出来的时候,赶紧将鼻子捂住:“母亲,你要是不吃,那我就全吃了啊!”
他迫不及待将对面那碗饭也端过来,哼哧哼哧扒了起来。
这是几日来吃的第一顿囫囵饭,对夏三郎而言,唯有吃不可耽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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