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就憋了一肚子气了,要不是看在是工作的份上,她早甩手走人了。
“好,我知道了,我回去会处理的。”宋承书又道,“抱歉啊,小澄,我底下的人工作失误,让你辛苦了。”
江澄子看到他满怀歉意的神态,表情也缓和了些,意识到自己是有些太激动了。毕竟,宋承书作为一家公司的总负责人也不可能每个项目都亲力亲为,下面人的错误也不能怪罪到他的头上。
她摆摆手:“没事啦。”
宋承书笑了笑,又道:“小澄不会是觉得我对你的事不上心吧?”
“哪里的话,承书哥的工作态度我还不清楚么!”江澄子仰着笑脸,“承书哥就像我亲哥哥一样,从小就这么关心我,怎么会不上心呢。”
宋承书的神情顿了一下,语调变得有些玩味:“只是这样么?”
江澄子心里一咯噔,眉心下意识皱了一下,察觉到宋承书话里好像有别的意思。
江岸上周围人来人往,路边草间蝉鸣一片,却又似乎很安静,这种环境下气氛好像有些诡异,江澄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好在宋承书也没有继续追问什么,又笑了下,转移了话题,提出带她去附近的商场吃午饭。
就这样,两人又恢复了沉默,并排一路往前走。
商场的前面是一大片露天广场,里面有个乞讨的人,肢体被扭曲成了一种古怪的形状,向每一位路过的人近距离展示他的残肢然后要钱。他在广场上到处移动着,不放过每一个从他身边经过的人。
江澄子远远看到了他,心里有些害怕,急忙提前往旁边避让了一下。
谁知,那个人正好看过来,似是发现了她的窘迫,反而直直地冲她的方向过来。
江澄子往右边躲开,那人追得更厉害了,手上拿着一个搪瓷盆,敲击着地面,示意她给钱。
江澄子有些惊慌,朝着宋承书的方向看过去,想要求助,却发现他已经走在前方五米远处了。刚才他先行掠过那个乞讨者,因为自己并不害怕,所以目不斜视地走过去了,也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
江澄子放弃了叫他的念头,深吸一口气,只能靠自己了。她急忙快走几步,从旁边有路障的地方绕过,回头看到那名乞讨者并没有跟上来,总算是摆脱了,她终于松了一口气。然后她这才快步跟上了宋承书的步伐。
这时,宋承书回过头:“小澄,吃湘菜怎么样?还是想吃火锅?”
他眉眼温和,笑着跟她商量,即使是看着她的面庞,也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心悸和后怕。
“湘菜吧。”江澄子镇定了一下,答道。
宋承书点点头,又看向前方。
江澄子努力平缓着呼吸,在宋承书身边走着,忽然莫名在想:表面上看起来,宋承书要比宋秉文温柔得多,也要体贴得多,但实际上,反而是宋秉文的心思更细腻一些。
他能注意到很多细微的地方,他懂她的情绪,懂她的害怕。
江澄子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去医院打小儿疫苗。她和宋秉文分别打不同年龄段的针剂,宋江两家人预约的是一个时间段,因此同去,乘的是宋家的保姆车。
那时候江澄子才上幼儿园小班,怕疼,怕打针,但是她没有说。
她真正害怕的时候,反而不会大哭大闹。
她人小,但什么都懂。平日里的哭喊大多数都是为了引起大人们的注意,但遇到这种真正害怕、但又知道不可能通过撒娇来逃避的事,反而心里发憷,表面上还安静无比。
因此,她在车上一直沉默着,看着窗外,绞着小手指,短短的眉头蹙在一起。
两位母亲在热切地聊天,没有人关注到她的情绪。
宋秉文埋头做着填字游戏,全程都没跟她说话。
他们去的是一家高档的私立医院,服务态度很好。门口的接待员将他们领进去之后,前面还有两个小朋友在排队。温柔的护士小姐姐给小孩们每人发了一个又大又圆的彩虹棒棒糖。
一向喜欢吃糖的江澄子这次也没有急着拆开,她只是木木地攥在手里,目光一直盯着最前面那个哭喊的小孩。他的脸涨得通红,被母亲强行固定着胳膊,然后医生将针扎了进去......
她扭开了头,还是打算看旁边雪白的墙壁。
终于,轮到江澄子了。
她胳膊处的衣服被江母撩了起来,也没有反抗,嘴闭得紧紧的。
江母看到她今天出奇地安静,还有些欣慰。
医生是认识她的,一边拆着一次性注射器,一边夸道:“哎,今天澄子小朋友很乖啊,长大了就懂事了对不对?”
江澄子咬着牙,叉着手臂,视线定格在那根在她看来巨大无比的针管,心里明明在发颤,眼睛却移不开。
医生准备好棉签和针药后,倾身俯下来。
眼看着针头就要碰到自己手臂的皮肤——
这时,江澄子的双眼被一个圆圆的物体挡住了,隔绝了针管,只能剩下些五彩斑斓的色块。
“别看。”是宋秉文的声音。
鼻尖触碰到了塑料薄膜,凉凉的,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糖果甜味透出来,在鼻息间萦绕。
手臂上随即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感,但江澄子短暂地心惊后,好像觉得也可以忍受。看不到之后,好像就没那么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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