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杏一惊,三步并作两步跨入,走到他面前,声音略略微扬,“你这身上还有伤呢,不要乱动。”
楚子渊蹙眉捂着左肩,抬起头,眼神第一时间落在她的额头,方才松了口气。
自古大周有规定,女子在及笄年岁至未定亲前,需在额前妆点一枚花钿。
江杏的额前光洁无物。
那便只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如此,倒也不算有违礼数。
江杏见他默不作声,只呆呆地看着自己,便问道:
“你可好些了?是扯到伤口了吗?”
少女的清喉婉转动听,尾音夹杂着一缕关怀之意,如春日暖阳般熨帖。
彼时正是日头西斜,夕阳穿过窗户,斑驳的阳光倾洒在她的背后,裙角飞扬,恍若乘光而来。
她竟像一颗璀璨的明珠,将这昏暗的屋子照了个透亮。
一如当初,将他从濒临死亡的黑暗深渊里拉回了明亮的人间。
楚子渊的眼里闪过惊艳,喉结微动,沉默着点了点头。
又自觉不该如此冷漠,张了张唇,“好多了,多谢姑娘出手相救。”
多日未曾说话,一开口便透着一股低沉的沙哑。
江杏见他面色仍旧青白,并不大信,转身将饭食放在桌上,又走回他面前,抬起手,将手背贴在他额头。
沉吟片刻,点点头道:“嗯...确实是好多了,也退烧了,没白费我那些药材。”
铺子里头整整两日的收入都给他买药材去了,若是还将人给治死,那她可真是亏大发了。
虽是一瞬江杏便移开了手,可那短暂的触碰仍旧让楚子渊为之一颤。
女子....竟连手背都这般柔软吗?
怪不得楚子渊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前世他并未娶妻纳妾,虽身处高位少不得杯盏声色,可他素来洁身自好,又因面冷性子冷,没有哪个女人敢贸然靠近。
加之常年待在军营,一心关注战事,是以从未跟女子有过这般的触碰。
正这般乱想着,楚子渊忽然察觉到脸上正涌现出一阵似有若无的滚烫之意。
见鬼……他竟然在脸红?!
他一个阎王见了都得避让,手上沾满鲜血,阵前三军无不崇拜敬仰的堂堂战神,竟然会脸红?
此时他的内心仿佛有无数匹汗血宝马,踏着他的自尊飞驰而过,末了,还甩着马尾回头嘲笑与他。
几番挣扎后,楚子渊终究不得不接受了一个事实。
他现在这副身体的所有反应都随着年龄而产生,如今只有十四岁,可不就是个见着姑娘家就会害羞的年纪吗。
楚子渊立刻挺直腰背,将身体后退一步,避开她的接触。
“我...我....我没事。”
楚子渊闭了闭眼。
得了,若是让三军见着他们的统帅如今是个话都说不利索的结巴,也不必敌军来破,直接当场笑死作罢,仗都省得打了。
江杏察觉到他的不自在,便收回了手,勾唇淡淡道:“你昏迷了好几日,都是我跟银婶轮流替你换药的。”
言下之意就是,该摸的她早就摸过了,不必害羞。
不过考虑到小少年十三四岁正是叛逆的时候,脸皮都是薄的。
江杏想了想,还是说婉转些的好。
“我这糖水铺里还有一个跟你一样年岁的,名为景福,人好老实也听话,我一直把他当弟弟看待,上回他发了高烧,他娘分不开身,我也帮着照看了几回。”
江杏虽不知他二人谁年岁更大些,可看他身形单薄风吹就倒,大抵是比她小一些的吧。
“......有劳姑娘费心。”这几个字,楚子渊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当然,他恼的是自己这见鬼的青涩反应,并非江杏对他病中的照顾。
江杏站在他面前,凭空高出他不少,楚子渊本是三军统帅,高居上位者惯了,从来只有自己俯视别人,他并不适应这样的仰视。
正要站起身,江杏却快他一步,摁住了他的肩,“你伤没好,不要再乱动了!”
她暗道这人还真是不听话,以后也不知管束起来麻不麻烦。
“你没忘记答应过我什么吧?”
江杏也不跟他绕圈子,毕竟救他回来并非是她要当一回菩萨下凡。
他不让她起,楚子渊还真就不动了,保持着仰头姿势,定定看着她,郑重应道:
“记得,从今以后,我定会护你周全。”
少年郎的瞳孔澄澈,目光如炬,脸上满是真挚的承诺之情。
一如当初,他被围困之时,江杏将他救下,问他该如何报答。
他便对她承诺,从此无人能伤害她。
第3章
江杏没想到他这般年纪竟有一股万夫莫敌的魄力。
可瞧他如今身体孱弱,浑身是伤,别说刀剑,怕是木柴都拎不起来,又何以保护她呢,没得最后又弄出些什么伤来,还得她倒贴医药费。
“我不过一个身份普通的女子,遇不上什么磨难。”
楚子自然听出了她在怀疑自己的能力,又或者是她压根就不需要保护的人。
殊不知从他楚子渊手上解救的人,能塞满整个淮南城,战场上更是流传着一句话,只要是大周战神想保的人,便是阎王爷都得避退三分。
而且,谁说普通身份的女子便遇不上大苦大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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