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也一直不许我归家,亦不同我和你父亲来往。只不过,后来你父亲到底是争气的,考上了功名,又一路升迁,慢慢在朝中站稳了脚步,有了自己的根基,你外祖父这才对你父亲另眼相看,也才愿意同我们家有了往来。”林菲回忆着往事,兴许是想到丈夫的争气,原本黯淡的美眸中渐渐升起微光。
小时候的事情,秦云柔记不太清了,打从她五六岁有记忆开始,一直以为母亲和娘家是感情深厚的,却没曾想,原来早年,外祖父竟是这般对待母亲一家的。
“既是外祖父家没甚希望。那……姨娘家呢?或者是,舅舅家呢?”秦云柔又问。
林菲是嫡六女,上头有五个姐姐,下头有两个弟弟。
五个姐姐嫁的皆是门当户对的望族,两个弟弟也在朝中为官,颇有成就。
林菲亲启红唇,温声说道:“阿柔,虽说阿娘和你姨娘们,舅舅们的关系都不错,但阿娘此刻也拿不准,出了这番大事,昔日的姐弟是否会看在血脉亲情,出手相救。
又或者,即便他们出手相救了,可这般大的事,也不是动用些人脉,或者出些银钱可以成功救出咱们的。
既是圣上的旨意,又是出动锦衣卫正二品拿人,此番劫难,怕是能救咱们于水火之人,必然要在朝中有足够分量的地位,可阿娘的五个姐夫和两个弟弟里,官职最大也不过四品,甚至比起你阿爹淮安侯的身份,都逊色些了。”
秦云柔听得母亲林菲分析完,脸色又苍白了些,她轻颤着声音说道:“依阿娘所言,外祖父家,姨娘家,舅舅家若都没有能力救我们,那……父亲的本家,原就不是京中人士,便更加不可能救我们了。”
“该是如此了。”林菲颔首道。
秦云柔听得,身子微微轻晃了晃,她慢慢转头,看向绣床上浅眠的两个妹妹,刹那间便红透了眼眶,两个妹妹尚未及笄,她们还那般小,那般懵懂无知,如今入了这虎狼之地,没了名声是小,若是连清白都没了,以后又该如何为人?
“阿娘,不知卫池哥哥那……”秦云柔欲言又止。
林菲看着秦云柔的面色,隐约也猜到她想要说些什么,她的这三个女儿,各个都承袭了她的美貌,其中,长得与她最为相像的,便是这大女儿秦云柔了,眉不扫而黛,生的一双含情眼,鼻梁挺翘鼻头小巧,嘴唇如三月桃花,柔软晶莹。
去年刚办了及笄礼,京中求娶秦云柔的世家公子,便是数都数不过来,甚至,被誉为继林菲之后的,大安帝国第一美人。
不过,因着早年秦谦与那长平侯卫庆有约,便是给秦云柔与那长平侯世子卫池打小就订了娃娃亲,而自秦云柔懂事以来,她也一直知道,自己将来是要嫁给卫池哥哥的,因着这层关系,两家人倒也不避嫌,便是在京中贵妇的宴请中,也都有意无意的让秦云柔和卫池有些接触。
卫池身为长平侯世子,长得玉树临风相貌堂堂,又很有些学识,去年科考也是凭借自己的本事,拿了三甲中的探花,加之他的家世背景,日后定是要平步青云的。
这本是一段门当户对,且郎才女貌的金玉良缘。
可如今,淮安侯府遭难,秦云柔被贬为奴籍,又入了这虎狼之地的教司坊,不肖明说,怕是她与那长平侯世子的婚事,定是要告吹了的。
“阿柔可是还想着,或许与你和卫池的情谊,他会出手相救?”林菲把秦云柔心中所想尽数说了出来。
秦云柔咬住下唇,轻轻点了一下头:“是,阿娘,我确实有这般想法。”
林菲沉痛地闭上双眸,摇了摇头,尔后才缓缓睁开,直视着秦云柔顾盼生辉的眸子,轻声道:“阿柔,莫要怪娘狠心,但娘今日便是要实话实说,让你早日断了这番不切实际的念想。”
她继续道:“你阿爹本是一介书生,即便学问做得好,如何就能当上这淮安侯了?”
秦云柔此前对于父亲之事,知晓的并不多,便朝母亲投去询问的眼光。
林菲继续道:“那是因为,昔年大安国在危难关头,他辅佐代宗帝登基,抵御外敌,所以代宗帝感恩于他,才特封他为淮安侯。
后来废帝安齐镇被外敌放回来,你阿爹一直主张杀之而后快,但是代宗帝念及手足之情,没能下得去手,只是把废帝安齐镇囚于南宫.
这两年,代宗帝的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入秋的时候,连朝都上不了,只能居于宫中养病,当时,你阿爹就担心,万一这代宗帝故去了,那势必引发京中翻天覆地的政权更迭.
没想到,果不其然,那囚于南宫且被封为太上皇的安齐镇,果然借机复位了!”
林菲停顿下来,目光沉痛的看向大女儿秦云柔:“阿柔,正所谓一朝皇帝一朝臣,当初,是你阿爹主张杀安齐镇的,如今他复位成功,最恨最想杀的人,是谁?”
“是……”秦云柔不敢置信的睁大双眸:“是我阿爹。”
林菲含泪点头:“就是你阿爹了。虽然你阿爹被送押了大理寺,可是,那莫须有的诬陷,皆是造假,锦衣卫敢如此造假,实则是因为背后有新帝撑腰。所以,这宗案子,关乎的是皇权更迭,想要翻案,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这也是为什么今早,你阿爹听到圣旨时,会立即抽刀自刎了,因为他几乎当时立刻就想到,除了死之外,已经无力回天,若是能死成,或许新帝看在他已经死去的份上,会对他的家人网开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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