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举动,着实像极了一个心中感动表面上却不愿意表达的别扭的孩子。
迟晚晚又叹了一口?气,语气惆怅又哀怨:“你啊。这么多年了,莫非阿雪你还计较当年娘亲一时鬼迷心窍对你的不好?不然你怎么总是不肯跟我亲近,还叫这么生?分的称呼?”
原不为趁着她哀怨的功夫,赶紧将自己想吃的几样点心都风卷残云般解决了,又迅速擦了擦嘴角的点心末,这才?若无其?事地抬起头,语气僵硬地道了一声:“宗主想多了。”
迟晩晚温温柔柔地看着他。
在她眼中,此时的少年虽然神情僵硬,语气冰冷,但整个人却不自然地偏着头,看上去分明便是一副早已被她打动却死?鸭子嘴硬不肯服软的样子。就像是每一个同父母闹别扭的孩子一般。
……真?是恃宠而骄呢!
迟晚晚心中微笑起来。
……这样才?好!这说明这孩子心中一直亲近她、信任她,即便耍闹小脾气,那也是因为在意她这个母亲啊。否则,若是真?的心存芥蒂与仇恨,反倒不会将不满如此明晃晃地表现?出来,更应该对她表现?出万分的亲近与信赖。
发现?原不为即便离开焚焰圣宗小半年,也不曾因此脱离她的掌控,迟晚晚算是彻底放下心来。她只用无奈又宠溺的目光看了原不为一眼:
“也罢,当初的确是为娘做的不好,阿雪心中有怨也是应该的。可见为娘做的还不够好,对你的关心还不够……”
原不为默不作声,继续吃甜点。
迟晚晚唱作俱佳,说了一番贴心话,这才?进入正题:“按理说,这段时日你也累了,回?来了便该好好休息,不过这次的事情闹得很大,左护法?传回?来的信上只有简述,也只好麻烦阿雪你详细说一说是怎么回?事了。”
下山之前,迟晚晚分明只是让他随便对付一两个正道宗门?,算是练练手。哪里能想得到,这个儿子居然一手在江湖上掀起了波涛,如今眼看着安阳府已成一片乱局,就连其?他不清楚情况的魔道宗门?都蠢蠢欲动,派了人去——
这可真?是让迟晚晚大吃一惊!
从前在山上那许多年,她只知自己这个儿子天资出众,却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武痴。怎么下山不过几个月,却已然将一众江湖高手玩弄于股掌之上?
……是她看错了人,还是对方?一直在伪装?这一柄由她亲手铸就的复仇之剑究竟还可不可靠?
有此疑问?,才?是方?才?迟晚晚试探他的原因。不过,试探的结果无疑是好的。
这却让迟晚晚心中愈发不解了。
原不为用手帕轻轻擦了擦手指,一脸茫然地抬起头,语气踌躇:“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
迟晚晚讶然道:“你不清楚?”
原不为点点头:“是啊。这一切都是安护法?安排好的,我该怎么做,都是他事先教我的……”
于是,他便将这一路以来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从路遇燕非池假扮对方?开始——当然,在原不为口?中,这就成了安彦提出的主意——一直到混入安阳府城中,如何戏耍各方?高手,再到假死?脱身?。除了某些细节略有隐瞒,九假一真?,差不多都讲得一清二楚。
迟晚晚听?着听?着,突然问?道:“等等,那么多人的武功,你一看便会?”
原不为理所当然地点头:“是啊。”
这才?是这一场局的关键,要不是原不为这实在不当人的表现?,也不会让所有人深信不疑仙石的存在。
“好!好!太?好了!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迟晚晚看向他的目光尤为炽亮,仿佛在看一块稀世珍宝,她在心中默默接了下半句,“有此天赋,何愁不能向那个负心人复仇!”
偏偏原不为好像半点意识不到,反而歪着头,万分迷惑地道:“直到如今我也不明白,那些人怎么这么容易便上当了?安护法?这骗局我可是看得明明白白。”他好像还有点小骄傲的样子。
迟晚晚一时哭笑不得,温声解释道:“身?在局外与身?在局中,视角是不同的。阿雪你觉得简单,那是因为你从头到尾目睹了安护法?的施为……”
“不过,这安护法?当真?是长进了。”她细细对原不为解释了一通,又若有所思,眼神变幻不定,“想不到他竟能想出如此计谋,可见我也低估了他。”
听?她剖析完毕,原不为恍然大悟。
他连连点头赞同,一副终于见了世面的样子:“原来如此,宗主说的对。安护法?真?是老谋深算,老奸巨猾呢!”
这小表情还带着几分后怕,似乎对如此阴险狡诈的安护法?心有余悸。
迟晚晚又是一笑,彻底对这个天真?又无害的儿子放下心来,安抚道:“阿雪你又何必担心,你可是我圣宗少宗主,即便给安护法?再安一个胆子,他也绝不敢算计到你头上来。”
听?她这么说,原不为顿时轻轻吐出一口?气,点头应了一声,连带着对迟晚晚的神态都好似亲近了不少。
这让迟晚晚脸上的笑容越发温柔了。
原不为回?以一抹淡淡的笑。
……没错,一切都是阴险狡诈,老奸巨猾的安护法?的锅。他这个无辜无害,心思简单的乖儿子,当然最值得放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