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非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安彦已经笑着开口:“以公子的身份,再奢侈也当?得。只恨属下学艺不精,白白糟蹋了这三百两黄金的兔子?……”
他深深叹息,深刻反省自己,字字句句都发自真心,简直是发自灵魂的懊悔:
“实?是让公子受委屈了!”
这一开口,就是老舔狗的味道了。
三位紫衣人死不瞑目的尸体还倒在那里呢!好歹是一位江湖一流的顶尖高手,竟然能舔到如此地步,生生将舔狗的合格门槛都拉高了。简直让燕非池怀疑之前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比不过,比不过!
燕非池好不容易在这短短时间里想出来的捧场的话,一下子?又咽了回去。
他另辟蹊径,微笑着提议道:“既是如此,不妨交给?我?吧。于吃食之道,在下自诩还有一些小小心得。”
原不为带着疑问的目光投向了他。
仿佛怕他拒绝,燕非池连忙继续说道:“迟兄千万不要客气。救命之恩,在下尚不知该如何报答,区区庖厨之技,不过举手之劳而……”话才说到一半,一只散发着烤肉香气的兔子?已经被干脆利落递到了他面前。燕非池愣了一愣,下意识接过,并倔强地说完了最后一个字,“已?”
……还真是非常不客气呢。
燕非池接手后,果然显露出远胜于安彦的烤肉技巧,引得香味愈发浓郁了。
他的动作赏心悦目,不疾不徐,一边抖手撒下调料,一边继续与原不为交谈。
燕非池不愧是曾经交游广阔的少镖头,江湖大事,南来北往,他都能说得头头是道,还说了不少走镖的趣事,听着倒是颇为博闻强识,见多识广。
说了一大通自己的所见所闻,他仿佛想到什么,一张俊秀端丽的脸上显出了淡淡的懊恼,带着几分尴尬地说道:
“险些忘了。看迟兄一身气派,是我生平仅见,想来定然师承不凡。这些江湖秘闻,于你而言恐怕算不得什?么。反倒是我一番卖弄,迟兄不曾发笑便好。”
“不。”原不为摇了摇头。
他仿佛回忆着什?么:“燕兄误会了。我?并无师承,不过与家母相依为命而已。家母患有脑疾,不时便要发作。好在家中产业尚算富足,还有长辈留下的一二忠仆可供驱使。我?虽年幼,不得已操持家业,勉强养活一家老小而已。”
听到这里,燕非池已是愣住,却见这位从始至终都带着几分冷淡疏离的迟见雪迟公子轻叹了一口气,带着几分怅惘。
他像是在一瞬间由神变成?了人。
这一声叹息一下子?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饶是另怀试探心思的燕非池都忍不住被其感染,对他的话再无怀疑。
“至于家父,听说他当?年昏头昏脑被一位女子哄了去,为那女子?放弃前途,抛妻弃子?,一无所有,如今却不知在江湖哪个角落里,只身单剑漂泊着。”
感?慨起生活不易的艰辛,原不为真情?实?感?,仿佛小小年纪就已承担了太多。
燕非池听得不由点头。抛妻弃子?不负责任的父亲,受了情?伤患上疯病的母亲,还有一群仆从需要养活,实?属不易!
看他的表情,分明已经自动脑补出一出#富家千金惨遭抛弃神魂不清小小孩童一己之力担当?家业#的戏码,再加上身边这位沉默寡言的大高手,或许还有什?么#恶奴欺主忠仆护持幼主#的事迹,以及#渣男抛妻弃子?却惨遭pua一无所有#的故事。
而一边的安彦已经呆住,要不是手上还在烤兔子?,此时他连兔子?都要掉了。
……少宗主说起瞎话来还真是半点都不假,眼睛都不眨一下。若非他清楚真相,只怕都要信了他的鬼话!
但?仔细想想,好像说的也都没错?
看宗主那模样,的确是不大正常。至于楚天南,当?年称霸江湖的机会都被他亲手放弃,如今空有天下第一剑的名号,却不知隐居在哪个山头,可不就是一无所有,单身只剑漂泊着?
只不过,生活艰辛,小小年纪就操持家业?说这话时少宗主良心不会痛吗?
这些年来,无数次替少宗主跑腿,险些跑断腿的安彦,突然想到其他更多有意或无意被少宗主支使的人;想到在少宗主鼓励之下振作起来,劳心劳力发展圣宗的宗主……再对比躲在幕后偷闲,去的最勤快的地方就是糕点厨子?那里的少宗主,他心中有一万句大胆的话就要说出来,但?最后都化作一句:
“这些年来,公子真是太不容易了!”
……不可说不可说,舔就完事了:)。
安彦不信原不为的鬼话,但?燕非池明显已是深信不疑,面上亦露出动容之色。
他又拐弯抹角问了几句,听原不为提到这是第一回 走江湖,更加确定对方多半是某家富贵人家或落魄名门的公子。难怪看上去气质与其他江湖人格格不入。
燕非池顿时唏嘘不已。
这位遭逢变故的少镖头好似与同样身世坎坷的原不为一见如故,惺惺相惜,说话的姿态和语调都越发熟稔起来。
不知不觉肉已经烤好,奇异的香味在神庙中飘荡,让人不由食指大动。
燕非池自然而然地将之递了过来。
“安叔,”原不为认真看了面前的烤肉一眼,叫着安彦如今的身份,突然道,“这一只兔子?我?们三人分怕是不够,不如你先吃一顿干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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