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只想让太子闭嘴!
朕不想听到你今天又砍了几个脑袋!
朕也不想听到又有哪个势力被一锅端了!
朕更不想再听到那些忠心耿耿的心腹臣子,被人在耳边一个一个念出名字,从此以后查无此人!
——太子,你、够、了!!!
……就你有嘴叭叭个没完?!
半个多月来的憋屈,在皇帝心中不断积累,几乎要如火山一般喷发出来。
从一开始的愤怒欲狂,恨不得将太子大卸八块,到后来“心平气和”地躺平,再到如今无能狂怒,皇帝只能在心中疯狂祖安十级……
这其中经历了一番怎样崎岖坎坷的心路历程,无人得知。
他只知道,再这样下去,迟早哪天他就被太子气得一命呜呼了!
——难道这就是太子的目的所在?
皇帝心中顿生警惕。
这时,他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殿下。”
萧致一席太医署的官袍,提着药箱从殿外走进来,待宫人内侍都已被摒退,他便试探性地看向原不为。
恰好便看见这位太子殿下说话告一段落,喝了一口水,又拈起了案几上一块白玉般甜甜软软的糕点。
啊呜一口!
这段时日以来,宫中的御厨已经熟悉了太子殿下的口味,盛上来的糕点香甜适度,再美味不过。当然,要是让齐煜来评价,他多半要说:“我选择死亡。”
原不为舌尖舔过唇上沾上的碎屑,整个人向椅背上一摊,满足地眯了眯眼睛,这才看向萧致,微微点头:“什么事?”
这是在示意此处并非隔墙有耳,有什么话可以放心大胆地说。
于是萧致便也说了:“当初殿下索要「半日醉」,便是算好了这一天?”
原不为又捻起一块糕点,目光几乎粘在上面,只漫不经心地点点头:“不错。”
看起来,对他而言,皇帝的死活还不如一块糕点更让他上心。
所谓「半日醉」,便是如今皇帝身上所中的毒。
这是萧致独门研究出的毒药,那天他主动找到原不为坦白,原不为便向他索要了一味特殊的毒药。而「半日醉」,正好完美符合原不为提出的要求。
毒性激烈,见效极快,往往只在大半日之内,但凡情绪受激便容易发作,发作后的症状便是四肢不受控制陷入昏沉。
当初萧致虽知幕后有人在暗算太子,也知道太子索要毒药多半是为了报复,却并未想到皇帝身上。但如今皇帝身上所中的「半日醉」,已经说明了真相。
猜到这一点,他不由对太子殿下的胆量与气魄又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前脚才在他这里拿到了毒药,后脚就给皇帝安排上了……
似乎什么君臣父子,三纲五常,世俗的道义规矩所束缚在人身上的一切枷锁,都不曾对这位太子殿下造成丝毫影响!
萧致有些好奇地问:“宫中规矩森严,陛下身边尤其如此。恕微臣失礼,敢问殿下又是如何将这半日醉无声无息下到陛下身上的呢?”
他实在不解,太子既然有此等手段,应该早就在皇宫中安插了隐秘的人手,那又怎么会毫无防备地被皇帝下毒暗算?
原不为再次解决一块糕点,抬头一笑:“这有何难?”
“父皇不是曾单独召我入宫吗?”
他这一说,萧致便反应了过来。
他说的正是丞相府举办婚宴的那一天!
如此说来,那一日这位太子殿下便亲自携带半日醉入宫。下午神不知鬼不觉地给皇帝下了毒,晚上便跑去丞相府抓人,待到第二天早朝之上,就气得皇帝当场发作,昏迷不醒……从中毒到毒发,的确不过是大半日而已。
如此精确的时间控制,莫非这一切并非巧合,而是太子殿下早有预谋?
皇帝昏迷,太子顺理成章监国,正可趁此时机一举铲除皇帝的心腹党羽……
想明白后,萧致险些出了一身冷汗。
且不说堂堂一国储君为何如此精通下毒,单说太子殿下这看似简单粗暴却收效极佳的布局,就令他不寒而栗。
等到剧本走完,皇帝必然是没有活路的,而他这个亲自参与其中,不仅给出了毒药,还知晓了太子殿下大部分谋划的人,下场又会如何?
一向惜命的萧致心中难免忐忑。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原不为站起身来,淡淡瞥了他一眼。
“放心,孤可没有对自己人下手灭口的习惯。”
他目光扫过床榻上的皇帝,语气浑不在意。
“更何况,你便是说出去又如何?”
萧致苦笑着叹了一口气,俯身行了一礼:“殿下恕罪,微臣这人向来胆小、惜命,生死之前实难保持镇定,一时乱了心神,这才会在殿下面前如此失态。”
他答得坦然,并未刻意掩饰心思。
只因这些时日相处以来,萧致已然看出这位太子殿下是个不拘俗礼的人物。根本不会在乎他这点小心思,反倒不喜手下的人虚言伪饰。
原不为果然并未追究,只略一点头,示意让他先完成今日的“诊治”,而他自己,则是施施然离开了皇帝寝宫。
走之前,还顺便顺走了半碟糕点。
……姿态很是熟练。
带着被顺走的半碟子白玉糕,原不为大步踏出了寝殿大门,殿外阳光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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