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徐元娥寄来的书信。
一封给她, 一封让她转交给徐秉均。
比起阿嫣婚后的如履薄冰,徐元娥的小日子依然清闲。
徐太傅是个通透的人,在家中也一言九鼎,因一直没挑中顺眼的孙女婿,便始终将徐元娥留在身边。闺中女子除了赏花刺绣、书法音律,可学的东西实在太多,最近徐太傅在编金石录,常让徐元娥打下手,还带她去了皇宫里的御用书阁。
徐元娥在信里颇为欢喜,觉得这般闺中时光实在悠闲,终身不嫁她都乐意。
阿嫣看过,失笑之余又暗生艳羡,觉得她将来拿了和离书回京,跟着老太傅做做学问,也是条不错的出路。
但再怎么羡慕,她终是嫁人了。
这汾阳王妃的重担,也得小心翼翼的挑下去。她每日去照月堂问安,再陪婆母料理府中琐事,看看账本,不觉已有半月。
这日去碧风堂,武氏似颇疲惫。
据嬷嬷说是近来夜里天气骤然转寒,武氏出入长史府时没太当心,不慎染了风寒,已请郎中看过,调养几日即可。
阿嫣用心侍奉汤药,帮着理事。
中途小谢奕兴冲冲的跑进来找祖母玩,武氏怕给他过了病气,都没敢抱,只让嬷嬷照看着用了晌午饭,教他读书练字。小家伙显然不尽兴,在阿嫣事毕回春波苑时便缠上了她,抱着腿不肯撒手。
他是谢衮的长孙,格外得武氏疼爱。
大抵是上回在西禺山的温泉跟阿嫣和谢珽玩得高兴,加之阿嫣性子温柔,小家伙很喜欢这位婶婶,常去春波苑晃悠。
阿嫣待小孩子格外耐心,将他带到春波苑里,跟徐秉均送的那只小兔子玩了好半天。因小厨房里送来刚出笼的糕点,谢奕嘴馋想吃,伺候他的嬷嬷想着他晌午贪玩没怎么吃饭,便从阿嫣那儿分了几块,就着牛乳喂给他解馋。
等他玩够了,才送回他住的十州春。
谁知傍晚时分那边忽然来了人。
说谢奕回去后呕吐不止,兼有腹泻之症,郎中已经瞧过了,诊断是吃食里有阴寒之药。谢瑁放心不下,已经请了太妃过去,也想请王妃亲自去瞧瞧。
阿嫣听了,忙带玉露赶过去。
……
十州春离春波苑有点远。
——谢瑁性情阴沉,这地方是他挑的,离长辈和兄弟们的住处都不近,像是要避世而居。
阿嫣过去时,武氏已经到了。
闲杂仆从都已屏退出去,床榻旁只有四人。
越氏红着眼睛似是已经急哭了,武氏坐在旁边圈椅里满面担忧,谢瑁则拉着张阴沉的脸,森寒得能滴出水来。惯常照顾谢奕的那位嬷嬷跪在轮椅边上,大抵是被谢瑁怒斥过,噤若寒蝉。
郎中还在榻边诊脉。
阿嫣没敢打搅,只等他若有所思地摸完脉象,才忧心道:“孩子怎么样?”
“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郎中起身朝她恭敬行了礼,因周遭并无旁人,又道:“瞧小公子这脉象,应是不慎误服了阴寒之毒。他体格弱些,受不住药效,上吐下泻的发作起来,才能治得及时。否则,若积在身体里,怕是要吃大亏。”
说罢,同越氏去侧间开药方。
阿嫣担心谢奕,凑近了一瞧,就见他小脸儿煞白,额头细细的一层薄汗,似是有点虚脱。微眯的眼缝里瞧见她,小嘴一瘪,忍不住就委委屈屈道:“婶婶,难受。”
后晌还活蹦乱跳的小家伙,这会儿无精打采的。
阿嫣听得心疼,不由握住他手。
谢瑁的声音就在此时响起。
“奕儿平素乖巧听话,今日也没出府门,好好在家待着竟也会招来黑手。太妃,他只是个孩子!”
这话说得似有所指。
阿嫣回首,就见谢瑁盯着武氏,神情阴郁含怒,丝毫不掩眼底的锋锐逼问。
武氏原就病着不适,被他这样质问,神情不免难看,“既是饭食进了脏东西,自须彻查。”
“从今早起,他用过的所有物件都得查,半个都不能漏。”谢瑁瞥了眼儿子,眼底的疼惜一闪而过,又扬声道:“刘嬷嬷!”
年近六旬的嬷嬷应声而入,屈膝为礼。
谢瑁寒着脸侧头,吩咐道:“郎中既能疗治此毒,想必知道如何辨别。你去问清楚,将奕儿今日用过的东西都查一遍,不可太声张。”说罢,又盯向武氏,“碧风堂那边,还请太妃料理。”
武氏脸上半是担忧,半是暗怒,也喊了嬷嬷进来。
阿嫣见状,吩咐玉露陪嬷嬷去查春波苑的。
仆从陆续出去,屋里重归安静。
阿嫣将小谢奕温声安慰了会儿,又颇担忧地瞧向婆母。
看得出来,武氏脸色极差。
谢奕是谢衮的嫡长孙,明眼人都知道武氏待他极好,发自心底的疼爱。哪怕谢瑁与他素来疏远,甚至初雪家宴上那般寻衅,她也不曾迁怒分毫,时时精心看护。每尝被谢奕逗得开怀大笑,都要在怀里抱上好久。
如今谢奕忽然遭了暗算,武氏原就悬心担忧,又被亲手教养大的谢瑁这般怀疑,心中之难过可想而知。
但阿嫣不敢多劝。
毕竟今日谢奕也曾去过春波苑。
这阴寒之毒来得太蹊跷,在查明来路之前,谁都不知事情会如何折转。此刻所能做的也唯有照顾好谢奕,让他早些康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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