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结束了。
结束了。
打包完东西的道迎看着面前的一二三个大包,露出了苦笑。
真轻松,收来收去也就这么点东西,运费倒是能省下来了——也是,除去那些搬不走的、大件的,家里本来也不剩什么东西了。
道迎看了看表。到中午了,估计老大该等炸毛了。但道迎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发,尽管文案她早就编辑好了。但现在,她就是想去吃饭,就是不想发。
道迎走出家门,刚一出门,就被刺眼的阳光弄得抬起了胳膊,挡了一下眼睛才适应了过来。
面前有两条路,一条通往地铁,有饭,不太好吃;一条与地铁口背道而驰,也有饭,很好吃。
犹豫了一下,道迎还是朝着通往地铁口的那一面走去。
果不其然,荀辙的摊位还在小卖部前。他正站在小卖部隔壁的面馆台阶上捧着碗吃面,同时眼睛死死地守着摊位。
见道迎经过,他抬了抬胳膊,算是打了个招呼。
道迎挥手打了个招呼,走了过去,走到一半,又折了回来,进小面馆点了碗面,然后走到荀辙身边:“店里还有位置,为什么不坐着吃?”道迎看向前方的树,装作若无其事地搭话。
荀辙飞快咬断了嘴边的面,等嘴里的食物全部咽下去了之后开口:“坐里面怕东西被人偷。”
“这样……”
荀辙三两下吃完面,把碗递给老板,一边从口袋里拿出纸,一边拍了拍道迎的肩膀:“你的面好了。”
怎么这么快就好了,道迎垂头丧气地想。她还什么都没说呢。
道迎想要站到荀辙身边吃,可老板已经热情地擦好了桌子,帮她把面碗和小料碗都摆好了。道迎没办法,只能坐下来,食不知味地吃起面。
赶快吃完吧,道迎想,吃完去找荀辙扯会儿淡。
她也不知道现在自己是怎么了,她很慌,很迷茫,有一种站在十字路口无路可走的感觉。明明是中午,她却觉得自己像是要被黄昏吞没了一样,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再不找个人说说话她就要疯了,可她却……
“这里有人吗?”
一个小碟子放在了面前,上面扣着一颗茶叶蛋。道迎抬起头,看到了荀辙的厌世三白眼,下意识摇了摇头。
荀辙点点头,在道迎对面坐了下来,开始剥蛋。
“摊不要紧吗?”道迎问。
“没事,这边看得到。”荀辙专心剥着蛋,没看道迎。他剥得很细。
道迎越吃越慢。荀辙也不说话,慢慢地剥着,一直剥着。
“荀辙……我要离开渝城了。”
荀辙的手指停住了:“这样。”
“嗯,”道迎低下头,盯着面汤,“再也不回来了。我是在钱塘那边工作的,这次回来就是卖房子的。然后就不回来了。”
“这样啊……”
“嗯。”
荀辙终于剥完了蛋。他拿起蛋,放到了嘴边,想要咬下去,却又停了下来:“听你口音是渝城的,为什么不回来呢?”他随意地问了一句,然后立刻将蛋放进了嘴里,开始咀嚼。
为什么不回来呢?
这个原因,道迎本来是打算埋在心里一辈子不告诉任何人的。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像是和老朋友聊天一样,她很自然地就说出来了:“我父母出车祸去世了,我在渝城没有亲人了。我不想在这里,这里的一切都让我窒息。”她带着一种赌气的口吻说出来,像是刻意要冲淡那种伤感的氛围一样。
“这样。”荀辙沉默了一下,“对不起。”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道迎被逗笑了,“很早之前的事了。其实我早就放下了,不过嘛——感觉还是换个城市重新开始会好一点。”
“嗯……”
荀辙沉吟了一下,然后继续吃蛋。他还是没有什么表情,这反倒让道迎松了一口气。就这样吧,她想,她只是憋了太久想要找个人说两句罢了,说完这两句,吃完这碗面,她也就可以毫无负担地去钱塘了。
“所以,是为了逃避才选择去的钱塘,是吧?”
道迎愣了一下:“什么?”
“我当年进公司的时候,其实是不知道我是去当爱豆的。”荀辙两下把蛋吃完,“我以为我是去做歌手的。后来被安排进团,还分成主舞,我自然就不高兴。老板告诉我,不要委屈了,现在谁做本质歌手能红啊?你要先红,才能做本质歌手啊。我想想也对,就决定踏踏实实先当个爱豆,好好工作,红起来再做音乐。”
“但在做了一年爱豆之后,我忽然发现,这是不对的。老板在骗我,我这一年学到了什么呢?我学到了跳舞,学到了半开麦和不开麦,学到了营业,甚至还上了演技课——这倒也没什么不好,可这不是我的初心。但初心是什么呢?我却想不起了。我在日复一日的操演中习惯了现在的生活,忘了我原来的愿望了。”
“你现在还想做音乐吗?”道迎问。
“音乐啊……”荀辙轻笑了一下,眼睛看向桌面,“我早就放弃了。”
“对不起。”道迎低低地说。
“你说什么对不起?这是我的事。”荀辙摇摇头,“我聊这些是想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曲线救国。根本就没有。不存在手段和最终目的的区别,因为手段就是目的。你选择走什么样的路,你就会去往什么样的地方。所以,如果是关乎一生的重要决定……那么,绝对不要妥协,也不要权且,因为生命只有一次。这就是我在当了三年爱豆之后弄明白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