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之后桌上沉默了好一会,终于有人说话了。
“我……我就不能,端个架子吗……”纪漾脸憋得通红,难得听她用这么委屈的语气说话,“凭什么你说甩就甩了我,说复合就复合,你想谈恋爱,跟谁不都可以吗,为什么偏偏是我?我本来马上就要忘记你了,你干嘛要回头啊?如果要回头,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我……”
她的控诉让庄之恒久久无法回答。他想要立刻承认曾经的自己在她面前太过自卑,才故意“甩了”她。他告诉自己要对她负责,最后却甩手就跑。
现在看来的确没资格回头。
他感觉自己可能没希望了。
“现在算晚吗?”所谓垂死挣扎。
但他已经在心里有了答案。
晚了。他对自己说。
“晚了。”纪漾说。
庄之恒心中有种释然的情绪在,他不知道该把眼睛落在哪,就盯着火锅看。热气好像蒸腾进眼睛里。
葛弥止不住诧异的表情,手肘杵了杵纪漾,唇语:“你来真的?”
“当然是假的。”纪漾老神在在,“晾他一会,吃你的。”
葛弥不知道她这是哪一出,筷子伸进锅里夹出一片土豆堵了嘴。
少时,庄之恒挠了挠头发,皱着眉看向纪漾。他终于琢磨过味来:“你骗我?”
“那又怎么样?”领悟得还算快。
“你到底……”庄之恒盯着她,欲言又止。纪漾说:“我现在单身,诚邀一位胆大包天的男士和我谈恋爱,先到先得。熟人优先。”
葛弥默默地觑着两人的脸色,庄之恒听完她说的,表情显得有些喜不自胜了。她第一次发现他的脸居然称得上生动。
“你要报名吗?”纪漾笑了一下。
庄之恒一时无话,他按亮了手机,打开转账的界面。
“熟人报名有优惠吗?”他这样问。
纪漾想了想,回答:“没有折扣,有特权。”
只要你想见就可以见到我。
这算哪门子特权,葛弥暗想,但两人已经浑然处于一种快乐的暧昧的气氛,庄之恒很快把报名费打给纪漾,她一看,不禁咋舌。
这么大一笔钱只买一个名额也太奢侈了。
无论如何,他们就着这个说开的机会,算是正式复合了。其后葛弥终于能好好地认真地吃饭,酒足饭饱已过九点,庄之恒付了账,叁人边闲逛边商量着怎么回去。
纪漾要回学校,葛弥的意思是让庄之恒送她回去,她大言不惭地说让他送可能就回不到学校了,要和她一起坐地铁。
葛弥酸倒了牙,还没决定,手机响了。
孟檀的查岗电话,来得倒准时。
她却想错了。随手接起,那端的声音是她从未听过的冷冰冰:“你在哪儿?”
察觉他情绪不对,葛弥把态度放端正,就差就地稍息立正首长好。
“发位置,我去接你。”孟檀并不和她废话,比起询问更像通知。葛弥连忙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沉默了一会,“不是什么大事。”
“我被甩了。”
接完电话,迎上身旁两人的目光,葛弥干笑两声,“我就不和你们走了。”
目送二人离开,葛弥此时除了期待他们有所进展,更多的还是介怀刚才那通电话。她眼前浮现出傍晚看到的孟檀和杨久缘十指相扣的模样。
那时她还以为他已经成功了。
没想到不过叁个小时他就被甩了。
在路边站了不一会,有熟悉的车进入葛弥的视野。这个路段不能停车,她迅速钻了进去,孟檀拉下手刹,一脚油门开出去,她差点扑在挡风玻璃上。
葛弥战战兢兢地系好安全带,一时不敢说话,等着来龙去脉。
这一天天的,怎么总是在扮演知心姐姐的角色。葛弥为自己扼腕,这种情况,要是她自己出了什么问题又该找谁?
“你会以工作当借口拒绝别人的追求吗?”驶上立交桥之后,孟檀发问了。
葛弥想了想,说不一定。
“我也能理解,工作比爱情可靠,比男人可靠,不如说她说得太对了。”孟檀在红灯前踩下刹车,难得不再沉着,没完没了地絮叨,“我宁愿她因为年龄拒绝我,我还能安慰自己她不喜欢太年轻的。”
“她连考虑都不愿意考虑一下。我一说完,她直接把我扔出家门了。”
“你怎么说的?”葛弥问。
孟檀没有细说,无非就是喜欢她,想和她在一起。
“然后她说我不行。”他接着说,“比不上她前夫。”
这简直是彻底的踩雷行为。
葛弥光是想想就打寒颤,如果换一个自尊心高的人来,发现自己在追求已久的女人眼里甚至比不上已经离开她多年的前夫,可能就像抡圆了巴掌往脸上抽。
葛弥回忆了一下她见到的杨久缘。排除先入为主的概念,杨久缘看孟檀的眼神很柔和,让人无法想象她会说出那样的话。
“你确定她真的喜欢你吗?”葛弥问。
孟檀沉默片刻,“这不是关键。我可以努力让她喜欢上我,但她不想给我这个机会。”
他转头看了看葛弥的脸色,眼神一凛:“你也觉得我比不上她前夫?”
怎么还迁怒到她身上来了。葛弥奉承地笑一笑,“您多虑了,我真的没有。我就是想不明白。”
孟檀叹了口气,心情差得要命。“我也是。”
回到家,他一进屋就钻到浴室去了,一直不出来。可见被甩的打击真的不小,他也是真的喜欢杨久缘。
葛弥觉得挺可惜。她其实对杨久缘很有好感,尽管只是打了照面,但她好看的脸和独特的气场已经把葛弥俘获了。她是第一次见到杂糅了温和与凌厉气质的女性。
杨久缘像一片叶,无意时好脾气地随风摆动,却有锐利得能划伤手的边缘。
事到如今,葛弥突然对那位孟檀也比不过的前夫好奇起来。他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这么想着,卫生间的门开了。孟檀擦着头发走出来,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看了一眼,表情有微妙的变化。随即走进房间,关上了门。
葛弥不用问都能想到是谁的消息。从他进屋和出来两个时段的表情对比来看,那不是一通令人愉快的电话。孟檀挂断后的神色有点像壮士,从尘世中超脱,视死如归一般。
他让葛弥什么都别问,给他思考的时间。
于是她回到房间看剧,期间沉世清发来消息,问她元旦要不要去他家。
还有两叁天就是新的一年,葛弥的跨年夜没有特别安排,她的打算是和游戏过一夜。孟檀肯定本来是要去见杨久缘的,但现在情况有变,会是什么样还不好说;沉世清直到跨年当天晚上还要上课,自然不能陪她熬夜。
她想了想,说二号可以过去。
总不能放着刚失恋的人不管。
沉世清其实很想早点见到她。因为加班,两人有时见了面也只是在小区里散散步聊聊天,几乎没有整块的时间可以度过。
他殷切地发来邀约,想做什么葛弥一定心知肚明。而从期待程度上讲,沉世清大概难得地胜过她。
但固有的那份矜持让他不愿表露,回复一个“好”,却无意识地叹了口气。
看来他得掰着手指头过这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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