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唐细就觉得自己错了,他好像并没有要尽快结束这一局的意思。
唐细本来还在用尽全力在跟他下,有所察觉后,就故意错走一子。朱佑廷自然看出来了,只不过,他装着没看懂,忽略了。
唐细悄悄抬眸朝他看去,就见他也正略抬着目光看着自己。离得那么近,唐细一眼就望进了他那双如幽潭古井般的眸子中,只觉得他目光特别有吸引力,像是要把自己吸进去一样。
唐细不甘心,多少也仗着点知道他不会拿自己如何的心思,多错了几回。但不管她怎么做,朱佑廷都有自己的应对之策,走得从容不迫。
两人暗中较劲,谁也不屈服于谁。
她故意放水,他便也故意放水。她整装待发开始布局谋划了,他则也淡然应对,始终不占上风,不落下陈。双方棋局,始终僵在那里,谁也赢不了谁。
本来尹家人没把唐细这个表姑娘放在心上,但眼瞧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她还能苟活着,尹家不由重视起来。尹老太爷与尹老夫人对望一眼,二老率先起身,往一旁面对坐着对弈的二人走去。
尹家旁人见状,也都跟着走过去围观。
太子始终泰然淡定。唐细也不拖后腿,一直也很镇静。
棋盘上密密麻麻几乎落满了棋子,尹家人一眼望去,只觉得眼花缭乱,看的也就是半懂不懂。就连尹家算是最懂棋的尹应德尹兰池兄妹,顺着摆好的棋局思路去顺,也是觉得跟不上此刻面对坐着对弈的二人。
棋局错综复杂,弯弯绕绕,一不小心,很容易落入对手的圈套。
可这位表妹不但没有慌得手忙脚乱,反而泰然自若见招拆招尹应德不由多打量了她几眼。
尹家书香门第,最重规矩,家规森严。平日里,唐细都是一个人呆着,最多就是和表姐尹兰池呆在一起,与家中两位表兄只在老夫人那里远远照过一面,彼此都没细看过对方。
所以,这回离得近了,尹应德有机会细细打量,倒是心中一叹。
这位表妹素日里低调,没什么存在感,母亲妹妹于他跟前偶尔提起几嘴的时候,也多是透着看不上的语气。他原以为,能被三妹抢了亲事的人,就算有几分姿色,也不过是个草包美人。
可如今见她布局巧妙处处留陷阱,面对一国储君也丝毫不惧怕尹应德打从心里佩服这份淡然的气质。
别看人了,现在是什么局势?一旁的尹应坤抓耳挠腮,他于棋术是半点不通的。
被堂弟一提醒,尹应德立即收回打量表妹唐细的目光来,认真低声解释道:不相上下,怕是要和局。
尹应坤不懂,只哦了一声后,小声嘀咕说:太子也不过如此,竟连区区一女子都不如。
放肆!尹应德彻底冷了脸,压低声音怒斥。
尹应坤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缩了缩脖子,绕开去另外一边站着了。
水榭外日已西沉,尹老太爷见太子并没有要急着走的意思,便喊了老夫人去了一旁说话。
赶紧吩咐下去,让大厨房备好饭好菜。
老夫人心中也颇为有些高兴:是,我这就去。走了两步,又折身回来问,老爷,这棋得下到何时?
老太爷摸着花白的胡须,目光朝太子那边一瞥,只说:那得看殿下的意思。
老夫人明白了问也是白问后,就离开去张罗了。
最后,果如尹应德所言,此局和了。
见棋局结束,围观的众人倒也都松了口气。尹老夫人忙过来邀请太子说:殿下,天色已晚,府上也备了晚饭,不若留下来吃个便饭吧?
太子起身,朝水榭外望了眼,见天色尚透亮,便拒绝了道:晚饭孤就不吃了,一会儿得去勤政殿,孤与父皇说好了。
搬出了圣人来,尹家人不敢再留。
尹家人瞧不出太子喜怒,只听他说:孤这一趟倒是没白来,琴好,棋也好。你们尹家的姑娘,果然个个都是好的。
得了夸赞,尹家众人忙谢恩。
送走太子后,尹家阖府炸锅了。尹兰池再也憋不住,扭头跑回屋一个人呆着,任谁敲门也不肯见。
唐细则被以尹家二老为首的众人围住。
尹老夫人说话有些阴阳怪气的,不像在夸:细丫头,今儿你可是出尽了风头。太子面前,你也算是露尽了脸面。
唐细始终规规矩矩的,没有逾越半分,闻声只回说:细儿不敢让太子半子,若是让了,凭太子的棋术,他必是察觉得出来。到时候,太子必然会认定是细儿一介女流之辈瞧不上他堂堂一国储君。
细儿本来一无所有,也不怕,就怕太子会把这个恨记在外祖父与舅舅表兄们头上。所以,细儿只能竭尽所能,半分马虎不得。又犹犹豫豫的,装着受了惊吓的模样,也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好。是细儿擅作主张了。
唐细的这一番说辞,倒是把老夫人嘴堵得严严实实。
见娘家人是这种架势,尹氏心中冷哼,小声嘀咕:你家姑娘琴不行,还不准人家姑娘棋好?她早看透了,都是一群假模假样的虚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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