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的丫鬟弄了热帕子给他敷在额头上,非但没缓解,反而更疼了。气得他一把将那帕子扯了下来,将丫鬟大骂一顿赶了出去。现如今他也不发烧不咳嗽了,天天晚上泡水,天天生病,病了好,好了再病,终于把他给病皮实了。就是今天脑袋上多出来一个包让他十分无奈,再怎么折腾也别给破相啊!都泡了这么多回,手法应
该越来越好才是,怎的还倒退了呢?
正躺在榻上胡思乱想,外头有人进来,慌慌张张,连门槛都没迈明白,扑通一声摔趴在地上,门牙当时就磕掉了一个。
白兴言气得不行,你这是让狼撵了?
来人都疼哭了,老爷,奴才没让狼撵,可是咱们府咱们府上被百姓给围了!足足围了几百上千号人,拼了命的往里挤,府门都快挡不住了。老爷快去看看吧!
白兴言腾地一下从榻上翻坐起来,你说什么?百姓围府?为何围府?
来人摇头,奴才不知,兴许这会儿能问出个究竟来,但奴才急着给老爷报信,还不知道为何围府,只是听到门房的人说,如果再挡不住,新修的府门就又要废掉了。
这回白兴言真坐不住了,那扇大门可是他接了大女儿变卖首饰换来的银子打制的,这才几日光景,如果就这么被挤坏了,他可再拿不出银子修另一扇。心里有了这个信念,白兴言的腿脚也变得利索起来,当他赶到府门口时,围府的百姓已经不再拥挤,也不再冲撞府门。此时此刻,所有人都跪在地上,呼声一片,哭叫不止。场面虽然混乱,但还是能
听清楚大致的意图,他们喊的是:二小姐神医再世,求二小姐为我们治病,求求二小姐为我们治病吧!
他听得直皱眉,这是在干什么?元赤从府门口快步迎过来,向他禀报:老爷,朝廷贴出皇榜,公开了汤州府一事。咱们家二小姐也榜上有名,被皇上誉为神医在世,更是提及其凭一己之力解了汤州府的毒灾。门外百姓都是来求二小
姐为其看诊的,其中不乏有许多重病不治之人,属下更是听说还有不少从国医堂跑出来的,个个都在跪求二小姐出面。
竟是这样?白兴言听得皱眉,白鹤染的崛起越来越不受他控制了。现如今连皇上都接二连三地夸赞,再这样下去,这座文国公府还不都得听她的?
府门口的情况白鹤染也听说了,此时她正坐在锦荣院儿里,陪着老夫人说话,哄着白浩轩玩耍。听了下人来报,她当时就摇了头,去告诉他们,看病该到国医堂,求我是没用的。
白浩轩听了这话就不太明白,二姐姐的医术很好,为什么不给他们医治呢?先生说过,医者仁心,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既然是这样大的功德,二姐姐为何不做?
她失笑,那你们先生有没有教过你,人该各司其职?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才最要紧,其它的事不该管就别管,因为你管了别人的事,别人就会没有事做。白浩轩很聪明,只偏头想了一会儿就想明白了其中究竟,二姐姐的意思是,你去给他们看了,那医馆的大夫就没得病人可看,没有病人就赚不到赚,就会没有饭吃。这就是就是戏文子里头常说的
,抢别人饭碗。
她点点头,就是这个意思。可小孩子的求知欲和辩解欲实在很强,当时就反驳道:可是上都城里有很多家医馆,而且每隔些日子就还会有新开的医馆,这不都是抢饭碗么?可也没见谁真的没有饭吃。看病救人各凭本事,今日能
上门来求二姐姐的,肯定都是别家医馆甚至国医堂都治不好的病人。既然他们治不好,那也就是说这份银子原本也就赚不到,既然赚不到那为什么不能由二姐姐来治?为什么不能由二姐姐来赚?
白浩轩的话把她说愣了,别人赚不到的她赚,别人治不了的她救?这话好熟悉,似乎很久很久之前也曾听人说起过。
思绪悠转,许许多多从前过往又一幕幕在脑中闪过,渐渐地与当时此刻融合起来。她想起凤羽珩曾经说过:医之一脉最先入世俗也不是什么坏事,我也不跟普通大夫抢生意,别人赚不到的我再赚,别人治不了的我再治,总归我不搅乱世俗规矩,就不算打破隐世家族的祖训传统。时
代不同了,去过的那一套在现世根本就行不通,隐世家族也需要有变通,也需要顺应时代发展,否则很难继续存活。
夜温言也说:的确,听得越多看得越多,就越来越做不到视而不见,越来越做不到继续活在过去几千年家族本册所载的精神世界里,我们总该为这个时代做点什么,否则不是白来这时代走一遭了?
当时她并不以为意,因为相比起其它四家,白家是活得最封闭的一个。她不愿入世俗,也没有心情入世俗,世俗于她来说,是挥之不尽的勾心斗角阴谋算计,多于白家,甚于白家。
可如今隔世,一切都与从前不同了。
她是毒脉的人,不该管医脉的事,可却偏偏得了医脉一族的医术传承。她救了整座汤州府,也接二连三地救过其它的人,医脉该做的事她早就插了手,现在说不管,已经说不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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