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消息全部写在信函之上,收信的人是远在铜城的十皇子君慕凛。而此时的四皇子已经换了装束,易了容貌,一个包袱随身带着,最后看了这满园芳一眼,趁着夜色悄然离去。
他走了,不仅离开满园芳,还要离开鲜于城。要说的话都在信函之中,要传递的消息也尽在信函之中,他再留在这满园芳已经没有意义。
此时走,便可当做是他怕了那位鲜于春小姐,主动避世。至于满园芳,本也不是他的,他之于那里不过是个匆匆过客,而他能留给谷千千的,也不过就是那一座花楼,仅此而已。
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他得去歌布的京都,要赶在那个小姑娘没来歌布之前,想办法将她的舅舅从死牢里给救出来。只有救出了她的舅舅,歌布与东秦之间的这场征战或是谋算,才能够公平的进行下去。他不愿看她畏首畏尾,也不愿让她以身犯险。
危险的事他去做就好了,反正他无牵无挂,唯一的妻,也已经死了。
铜城,夜深。
康府的书房里,康学文背着个手在屋里踱步,从东头踱到西头,再从西头走到东头,如此,一个多时辰了。终于停下来也是因为想要喝口水,喝完了继续踱。
有暗哨密切盯着这间屋子,他们是歌布的暗哨,同在兰城盯着卫景同的一样,他们负责监视康学文的日常起居,监视他在这府里的行为举止。
虽然暗哨不进屋,但大半夜的还留在书房,而且走来走去的这么久,渐渐的就让暗哨起了疑。于是其中一人到了房门口,砰砰扣了几下门,夜深了,知府大人是不是该睡了?
书房的门呼啦一下就被拉了开,康学文一脸烦躁模样问向对方:睡什么睡?本府一个人怎么睡?你们是岳父大人留下来照顾我的,那我正好跟你们问问,冰肌什么时候能回来?你们能不能派个人到兰城去接她一趟?她不回来我这觉可该怎么睡呀?
康学文在没有遇到美妾冰肌之前,在男女事上也没有多检点,府里妻妾多不说,还时不时地还在外头偷个腥,甚至有一回还跟个小媳妇儿不清不楚的。
这些过往歌布人自然是都调查过的,知道他是什么德行,所以这会儿康学文用这样的理由来解释自己大半夜的不睡觉在书房里晃悠,到也说得通。
那暗哨闷哼了一声,声音讥讽:知府大人再忍忍,应该也快回来了。
快了是得多久?几天?你们就不能去接一接吗?
暗哨翻了个白眼,不再说话,一闪身隐回了暗处。
康学文站在门口感叹了一会儿,还大吼了一声冰肌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吼完了就无奈地叹气,也不在书房停留了,郁闷地走回了睡觉的院子。
铜城康府比兰城卫府大多了,毕竟康学文属于真正的封疆大吏,无论是从府邸配置还是从下人的数量来说,都比卫景同要高得多,所以留在康府的暗哨也相对于兰城那边多了几个。
但鉴于康学文一向表现良好,所以这些暗哨多多少少也有些放松警惕,就比如说康学文从书房回到卧寝的这一路上,暗哨是一路跟着的,可到了卧寝门口,见康学文进屋去了,他们便也不再多管,或是窝在树梢上,或是窝在哪个墙头闭眼浅眠。
毕竟每一天都是这么过来的,今晚也不例外。
但是今晚对于康学文来说可就太例外了,自打白天从广聚楼出来之后,他的神经就一直是紧绷着的,同时也处于一种极度的亢奋之中。但是他不敢表现出来,因为有太多双眼睛盯着他了,他必须每天活得像个假人,像个奴才,对歌布人惟命是从,如此才能不惹对方怀疑,不至于将已经岌岌可危的铜城一把推进火坑。
房间里漆黑一片,没有燃烛,今夜也没有月光。康学文走到里间儿,绕过屏风,在床榻上坐了一会儿。想了想,又站了起来,怒气匆匆地走到房门口,一把将房门给拉了开,冲着外头暴躁地大喊:人都死哪去了?连个洗脚的丫鬟都没有,本府是养了一群死人吗?
这一嗓子不但把暗哨们都给喊醒了,把院子里的下人也全都给喊了出来。
暗哨们一脸无奈,看着康学文折腾下人,一会儿要洗脚,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又要吃点心,如此,足足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总算是折腾累了,安静下来。
原本是有两个奴才留下来守门的,可是康学文冲他们吼:都给老子滚远点儿!老子对你们没兴趣,要守夜也是换两个丫鬟过来过!你们两个杵在这块儿像个什么玩意?
可惜这院儿里没丫鬟了,下人苦着一张脸说:之前老爷宠着林姨娘的时候,将这院儿进而的丫鬟全都遣散了,说是哪一个也不如林姨娘好看,留着碍眼。
林姨娘就是指白惊鸿,因为林寒生是她名义上的父亲,所以她自然也是姓林的。
下人一提到林冰肌,康学文更上火了,行了行了,都滚蛋吧!冰肌不回来,老子这日子过得简直是暗无天日!对了,明日一早,你们就给我到东城门去迎,一天迎不着就迎两天,反正一定要把冰肌给我迎回来,懂吗?
下人连连点头,康学文挥挥衣袖令他们散了,自己也打了个哈欠。
这回终于回屋睡觉了,暗哨们听着里头再没有动静,一个个也是松了口气。他们心里也盼着白惊鸿赶紧回来,因为只有白惊鸿回来了,康学文才能不折腾,才能好好睡觉。康学文按时睡觉,他们就也能按时休息,通过这几个月的观察证明,被蛊术控制了的人,是没什么监管价值的,他们留在这里也不过就是走个形式,买国君安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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