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温柔地注视着你时,便有了一种谦谦君子般的温润无瑕。
“又露出那种恐怖的眼神了。”耀灵不轻不重地偏头对甘棠道。
谢幼安心中轻笑,安复临脸上笑容亦不变,眼神轻轻落在耀灵身上,忽然道:“小师妹,把这多嘴的丫头送给我吧,我一人藏在这深山老林也怪寂寞。小师妹所求之事我都应下便是了。”
“耀灵若愿意留下,我当然绝无二话。”耀灵赶紧望着自家女郎,可怜巴巴地摇头。
谢幼安轻笑,给安复临一个无奈地眼神。
“既是这样,小师妹还想求我什么事?”他语气不耐且嘲讽。
谢幼安却不吃他那套,径直转过身去,她看着挂在胡床之上毫不起眼的弯弓:“师兄怎知我有求于你?或许我只是来看看师父给我留下的木屋,看看这儿的宜人景色呢?”
安复临忽然便冷下脸,道:“我自是知道此处是师父留与你的。那怪老头一向偏心得很,我只是暂住而已,等到——我自会离去,你急甚么!”
早就习惯他这种喜怒无常的性子,谢幼安当下依旧笑道:“好吧,师兄勿恼。此次前来的确有事相求。”安复临哼了声,径直躺在那张胡床上。宽大衣袍掩住整张脸,示意他一点都不想听。
“师兄想不想下山啊。”
谢幼安轻飘飘一言,便将安复临惊的差点直起身。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说这话,心中按捺住,他袖依旧掩面道:“你说我想不想。”
“我明日要去趟吴郡。待一月后我回来之时,便帮师兄处理你的麻烦事。”
“你这鬼丫头真有法子?”安复临直起身子,面容严肃地道,“你知我最看重这事,开不得半点玩笑的。”
谢幼安垂下眼睫,叹了口气,“大智如师兄,怎么也只束手无策。”
安复临从胡床上走到几步之外的坐垫,旋即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个茶杯。
自倒了杯茶水,淡淡清香隐隐透出。没有招待她们的意思,抿了口茶水,安复临瞥了眼谢幼安:“好了,我相信小师妹。”说完此话,唇角微扬,笑了声道,“我这儿闭塞的很,才知道似乎小师妹嫁了位将军?”
“你既然都说知道却还问什么,”谢幼安不理会他,直言道:“你知道我想求你什么?”
安复临唇角微扬,“怕是与这将军有关吧。”
谢幼安嗯了声,跪坐在他对面,眼眸定定望着他,静静地等着什么。
“好好好。”只见安复临笑了笑,拿出身旁柜中最下格的小布包。打开原来是副龟背,黝黑壳子比两只手掌还大一些,竟是副百年龟壳。
他取出红烛染上,又将布帛包住右手,将龟背缓缓燃烧,待灼到龟甲便会裂出细细纹路。安复临将龟甲小心放回布帛之上。
“太原十七年五月日蚀,七月,十月太白星现,兵戎之争不断。”他眼神望着龟甲,嘴中呢喃了什么,又道:“你那陆恒是踩着鲜血沙场,扒着死人白骨向上爬的人,还需占卜什么?
谢幼安皱眉,催促他道:“卜卦时全神,师父教你的忘了?”
安复临于是不再说话。他摆弄着龟甲细看,眸光越发凝重,渐渐地一动不动。
过了许久,谢幼安亦不敢催促。
安复临轻轻长舒了口气,低低吐出两个字:“大凶。”
龟不吉,不可复卜。
谢幼安目光微闪,低眉不语。耀灵和甘棠也默不作声。
“他是踩着流血的沙地,眨眼间便取人头颅之人。煞气忒重,影响了卜卦也说不定。”安复临安慰般地道,“这种人罕见能有什么好卦,他自己也未必怕这个。”
“不是他怕,是我怕。”谢幼安平淡地道。
安复临沉默许久,渐渐笑了起来,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道:“罢了罢了,明日我再用蓍草筮验一次。”
“无需再筮验了,师父早已说过筮验无用,多则不灵。”
安复临不语,她又说道:“待我一月后回建康城,再帮师兄谋划那事。”
谢幼安深望了眼床头那张弓,没有再说话。
待她们走出木屋,从来时的路一路绕出,位移景换。待再出现在山脚处,竟斜阳浅照,青山薄雾却依旧淡淡笼罩,镀上了柔和金辉。
车夫见她们三人完好回来,长舒了口气,擦了额上的汗,道:“女郎总算归来了。”忙撩起车帘,请谢幼安上了牛车。此时斜阳渐渐落下,天色橘红美丽。
“女郎,明日便去吴郡,人地生疏,若不我们带些——”甘棠眸子微闪,顿了顿,后半句便未说出来。
谢幼安晓得她担心的是安复临的那一卦。思索了一下,还是微摇头道:“劫是避不开的。带上私兵暗卫,怎么也不再会是小事了。”
见耀灵还欲再说什么,谢幼安便笑着道:“我们不必多做什么,陆恒必会带上侍卫。单有陆长仁在,亦抵得上谢家几百精兵了。
“那安公子的事,女郎打算怎么做?”甘棠嗯了声,想了想,又有些好奇地问道。
“唔,此乃天机不可泄露。”
谢幼安扬唇一笑。拿起牛车里一卷庄子看了起来,任耀灵怎样撒娇也不肯说。
直到黄昏最后一丝光芒消失,牛车才停在了陆府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 木屐是我们发明的~古代名士喜欢穿木屐,哒哒哒的,萌萌的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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